血莲花

作者: 黄雨青

W的日记

血莲花0

这天深夜,我又一次拿着藏在床下的木棒,偷偷溜出了门。这根木棒是有天夜里我外出时无意间拾到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被扔在那里,又是谁扔的,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缘分。握着木棒,我感觉自己一下强壮了起来,就好像幼虎长出了獠牙,雏鹰长硬了翅膀。

夜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被剥皮后的肉红色。我凝望了许久,确定天上并没有眼睛。我终于放心了,老天爷并不会看到我接下来的罪行。我把木棒藏在大衣里,小心翼翼地走着,既兴奋又不安。

来到了古亭路,看到前方有个醉醺醺的女人向我走来,走到我跟前时,冷不防撞了我一下。我趔趄了几步,手中的木棒差点儿掉了下来。

“你走路不长眼啊,还是想占老娘便宜!”女人一张嘴,酒气迎面而来。

她越骂越狠,我只能加快脚步摆脱她。

这里有人走动,路口还有摄像头,不是我动手的地方。走出巷子,我转过头,看到女人踉跄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我生平最怕胡搅蛮缠的女性,大概是因为我骨子里缺乏安全感吧。

我钻入一条巷子,这是我白天踩好的点。我在巷口耐心等待着,就看谁比较不幸,转角遇到“爱”了。

等了一会儿,我手心都握出汗了,终于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刻握紧木棒,当脚步声靠近转角处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抬起木棒用力抡了过去,听到一声惨叫后,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我匆匆跑回家,锁上房门,拿起木棒一看,上面沾着好几滴血迹。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充斥我的全身。我再也不是个软弱无能的人,起码在这个夜里,我十分强大,我可以主宰人的生死。

这种可怕的消遣已经伴随我多日,让我这个在平日里软弱听话的人,获得强者的快感。

对于向忠俊来说,这些日子像是在炼狱里煎熬。

他犹如惊弓之鸟,身边只要有一点儿微小的反应,都会让他疑神疑鬼,走在街上看到穿制服的人,他都会赶紧绕道。晚上只要沉入梦乡,梦中总会有一个女人疯狂掐着他的脖子,要他赔命。然而,这并不完全是个噩梦。

向忠俊年过三十,两年前和相恋多年的女友谢木兰结婚,但是一直到现在,两人还没有孩子。谢木兰和她的名字一样,爽朗,英气,充满干劲。反倒是他有点儿像个小娘们儿,在一家国企当个小科员,兢兢业业,朝九晚五,由于谢木兰经常出差,因此家务事都由他一手包办。

前些日子,他终于忍不住提起生孩子的事,谢木兰的回应是他们目前收入不高,养不起一个孩子。

日子一久,向忠俊越来越消沉,他总觉得谢木兰并不是真心喜欢他,她嫁给他也许只是多年交往形成的习惯,并不是出于对男人的欣赏。

此刻他手里握着一张卡片,他盯着上面的电话号码,心里头痒痒的。

这张卡片是上次他去酒店见外地朋友时,一个从酒店出来的女人塞给他的。卡片上面印着小雪花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手机号。向忠俊当然知道这女人是做什么的,按说他应该随手扔掉,可他不知为什么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这一天谢木兰去农村采访,没有回家。

向忠俊在床上辗转反侧,手中的卡片已经捏出了汗。他体内有一股邪火烧得正旺,急需发泄。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拨打了上面的手机号码。

很快,手机里传来小雪花慵懒的声音:“哪位老板?”

向忠俊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哆嗦道:“我是第一次,想问多少钱?”

小雪花很干脆:“一套三百,过夜六百。哪个酒店?”

向忠俊问:“能不去酒店吗?”

“那你来我这儿,古亭路六星区B栋一梯,203室,要过夜吗?”

“不用。”

谈妥了价格,向忠俊立刻换好衣服出了门。他先是到一家新开的牛杂店吃了碗牛杂米粉,填饱肚子后再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口香糖和避孕套,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才摸黑来到了小雪花的家,他按了下门铃,不一会儿,门叮的一声开了,小雪花穿着睡衣出现在面前。

“进来吧。”

向忠俊像做贼一样溜了进去,小雪花看着紧张的他,不由嘲笑道:“第一次出来玩,要不要先缓缓?”

两人坐在床边闲聊了一会儿,小雪花脱下了睡衣,赤裸躺在床上,说了句:“快点儿吧。”

向忠俊盯着床上的那具肉体,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美艳动人,眼前的小雪花看上去有点儿邋遢,而且没有化妆,皮肤粗糙,还有痘痘。他开始有些后悔,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脱下了裤子,趴在她身上。但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连续尝试了几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小雪花有些不耐烦了:“这位老板,你是不是不行啊?”

向忠俊吞吞吐吐地说:“我再试试,如果不行就算了。”

小雪花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什么叫算了,你就算不行,也得原价付钱知道吗?”

向忠俊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无比粗俗,体内的最后一丝欲望也消失不见,他提起裤子,扔下了几张人民币。小雪花收了钱,哼了一声:“不行就别浪费钱,你老婆嫁给你真是衰到家了。”

这话一下戳到向忠俊的痛处,压抑已久的他一下子就爆发了!一声响亮的耳光,小雪花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小雪花一下被打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立刻朝向忠俊扑过去,嘴里骂道:“你这死太监,床上不行,打起女人倒是来劲了……”

丧失理智的向忠俊只剩下一个想法,堵住小雪花的嘴巴。他把她推倒在床上,拼命捂住她的嘴,越捂越紧……

老实人的愤怒爆发的时候,力量是极其可怕的。等他恢复了理智,就只见小雪花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向忠俊用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气了,他吓得瘫倒在地。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午夜十二点刚过。

那天晚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离现场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家中。躲在房间里,看着墙上的婚纱照,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警察发现,绝对不能!

这几天,他惶惶不可终日,连单位都不敢去,整日躲在家里。谢木兰还以为他身体不好,特地请了假照顾他。望着一脸关切的妻子,向忠俊又慌张又内疚,他背叛了妻子,还犯下了弥天大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隔天,他紧张地盯着电视机,收看本地新闻。在一段广告后,终于开始播报社会新闻。

不一会儿,电视屏幕中出现了三个女人的照片,中间那张照片正是小雪花。

伴随着照片轮播的是主持人严肃的声音:“本市最近发生连环杀人案,已有两名女性遇害。昨天,警方在大学城旁的出租屋内,又发现一具女尸,经查是西川艺术学院的学生汪彤……”

向忠俊难以置信地盯着电视屏幕,手中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正钟

傍晚,林正钟刚走出公安局,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谢木兰。

她看到了他,立刻欣喜地走上去,打了个招呼:“林警官,晚上好啊。”

林正钟故意咳嗽下:“想报警,去里面,我下班了。”

谢木兰笑道:“我没事,就是想找你吃个晚饭。”

林正钟知道谢木兰又想探他的口风,本想拒绝,但是一看到她的笑容,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很快,他就被拖到附近一家大排档,坐定之后,谢木兰点了几个小菜和两瓶啤酒,然后笑道:“林警官,最近辛苦吧?”

“怎么不辛苦,最近的连环杀人案整得我们局里鸡犬不宁的。”

最近,天东市好像中了邪,接连发生几起妓女被杀案。就在前天,他刚从外地办完案子回来,局里的人说那个专杀妓女的凶手又犯案了。

谢木兰点点头,心领神会道:“有什么新消息吗?”

林正钟无奈笑了下:“我只能告诉你发案时间都是十二点左右,而且凶手每次作案后,都会在死者的腹部用刀划出一个莲花形状的伤口。”

谢木兰问:“听说她们都是性工作者?”

林正钟叹了口气:“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把调查结果告诉受害者家属,他们居然还认为是我们泼他们女儿脏水。不但不配合,还拉了一票亲戚堵在公安局大门口,要讨回公道。”

谢木兰嘬了嘬筷子,自顾自地说:“也就是说凶手极端仇视妓女,而且作案时间基本一致,说明他可能是个强迫症患者……”

谢木兰认真思考的样子楚楚动人,林正钟不由看得有些失神。

谢木兰警惕道:“干吗这样看着我,我身上有脏东西吗?”

“没什么。”林正钟赶紧掩饰自己的狼狈,故作沉稳地说,“我刚才和你说那么多,你没有录音吧。你知道的,很多事不方便公开。”

谢木兰挺了挺胸,保证道:“放心,我这人是不会出卖朋友的,不信你可以搜我身。”

这时,大排档里突然涌起一阵骚动。两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大排档的老板娘,正指着一个身宽体胖的男孩儿,大声骂道:“吃了那么多,现在说你没带钱。没钱你回家吃啊。”

胖男孩儿道:“给我二十分钟,我去家里拿钱给你。”

老板娘哼了一声:“少来,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都是想吃白食的。”

胖男孩儿默不作声,又掏了掏口袋,却什么都没掏出来。

林正钟站起身,径直走过去,对老板娘说:“他的饭钱算我的。”

男孩儿转过头看着他,林正钟顺势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叫王进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林正钟把胖男孩儿送到大排档门口,胖男孩儿礼节性地感谢了几句后,就匆忙离开了大排档。林正钟回到座位,谢木兰疑惑道:“你们同事的孩子?”

林正钟点点头,“我搭档老王的孩子。老王很有正义感,局里有什么案子就数他最卖力。可是也因为这样冷落了他的家人。”

谢木兰说道:“那孩子看上去有点儿不对劲,眼神很凶狠。我以前采访过一些少年犯,这孩子的眼神和他们很像,而且我留意到他的袖子上好像有血迹……”

她还没说完,林正钟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你们当记者的能不能不要那么敏感,那不过是一个缺乏家庭温暖的孩子,你怎么把他说的像个杀人凶手一样!”

“行行行,我错了,林警官,我给你赔罪。”

谢木兰及时终止了话题,并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林正钟的碗里。

等林正钟回到了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一踏进家门,他就看见妹妹千佳抱着枕头,坐在电视机前,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遥控器。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和妹妹一直相依为命。

林正钟关心地问:“千佳,吃饭了吗?”

千佳点了点头,又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吃饭了。”

林正钟略带歉意地说:“哥哥最近在查一件案子,非常忙。”

千佳咬着嘴唇道:“可是我刚才打电话给王叔叔,他说你早就离开了。”

林正钟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他搓了搓手,尴尬地说:“我还有一些事,所以耽误了。不过我今晚不是已经提早回家了嘛。”

千佳捂着嘴笑:“好了,不为难你了。我猜你是恋爱了对不对?刚才我和同学逛街,看到你和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在一起。那是我未来嫂子吗?”

“人小鬼大!”林正钟捏了下千佳的包子脸,“人家早结婚了,大哥可没这福气。”尽管嘴上那么说,林正钟心里还是有点儿酸酸的,那滋味就像是当初看到谢木兰无名指上的戒指时一样。

凶手

向忠俊正认真做着笔记,身边是堆积如山的报纸。向来不关心社会新闻的他,这两天不停地收集关于本市连环杀人案的报道。

根据各种各样的报道以及坊间传闻,向忠俊差不多弄清了案子的轮廓。

这三个月里,本地陆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第一个死者梁欢欢,老家住在昌平镇,两年前到本市打工,不久就操起了皮肉生意。某天晚上外出接客后一直没回来,第二天有人在西山林园附近的水沟里发现了她血肉模糊的尸体。胸部、腹部有十几处刀伤,最致命的一刀在颈部,几乎把她的头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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