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式谎言
作者: 卡洛琳·斯科特 谢晓 青谢佳一

当我得到为好莱坞最大的制片人之一工作的机会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虽然这个工作只是在她的一个大型晚会上充当临时女侍者,而不是在她的新电影里扮演角色,但至少比刷厕所好得多。即使是我,也有不可逾越的底线。七年前我搬到好莱坞的时候,曾发誓绝不做两件事——同制片人睡觉或为他们打扫卫生。
安吉拉·莱文有个好莱坞最酷的丈夫。据众人说,丹蒂·拉米雷斯的床上功夫令人吃惊。问问几乎所有的小明星,显然,他同她们睡过。当然,被他俘获的小明星中,没有一个会当面告诉安吉拉,不然就要冒着永远不能再在好莱坞混的风险。
我微笑着穿过聚集在安吉拉枫树大道豪宅里的一大群人,来到她的后廊上。一些人从我的托盘上取下香槟酒杯,或把空酒杯放回到托盘上。
晚会刚刚进行了两个小时,但已经有些蹭吃蹭喝的人快要醉了。再过两小时,这里将变得一团狼藉。对我和其他的服务人员来说,幸运的是我们必须坚持到最后,这样可以看到谁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这是为名人做临时侍者少数的额外待遇之一。我们这些卑微的临时演员必须在可能的地方给自己寻找乐趣,观看明星把他们自己变成傻瓜是我们生活中免费的乐趣之一。
“打扰一下,卡特。”我回过头,看到另一个女侍者索菲亚正侧着身子向我走来。她假装整理托盘上的空杯子时,我盯着安吉拉。我们的雇主对偷懒的员工很不友善。
“一切都好吧?”我问。
索菲亚是一个美丽的墨西哥年轻女人,渴望成为下一个萨尔玛·海耶克。凭着她那极好的身材和我见过的最脉脉含情的眼睛,她有可能成功。她所需要的只是提高英语水平,这样,合适的角色将会来到她的面前。我还告诉她,她看上去面熟。但在回顾了几份以前的演员表后,我没能从中找到联系。
她把头发掖在耳后,摸了摸耳垂。这似乎是她紧张时的一种习惯性动作。“埃弗斯特想见你。”她说。
埃弗斯特就是埃文,我的前男友。他也得到了一份工作,为这次晚会在厨房里做帮手,其实,他更喜欢用炉子点燃一根大麻烟。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安吉拉厉声喝道,从我们身后走过来。我应该更警觉点儿的。“你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聊天的。舞池里的客人没有饮料了,快送点儿过去。”
索菲亚垂下头说:“是,很抱歉,莱文夫人。”
“是女士。”
“是,莱文女士。”索菲亚又把头发掖在耳后,耳环上的宝石在暗淡的灯光中闪闪发亮。
安吉拉挑战似的挺直身子,尽管昂贵的鸡尾酒礼服展示了她修长的身材,索菲亚的年轻和美丽对她仍是一种威胁。索菲亚和我穿着全套黑色的侍者服,这套衣服使她看起来很性感。而我的太大了,像条麻袋似的挂在我瘦小的身上。
我一向以为,四十五岁左右的安吉拉是个迷人的女人。可自从那天下午见到她后,我的看法变了。也许她有一副完美的躯体,衣服更凸显了这一点。但她抿紧的嘴周围的细纹比她这个年纪多很多。这说明她老是嘴唇紧闭和频繁的责骂。今天才见识了她那暴躁的脾性。好莱坞的每个人都听说过这个。她因像换内衣那样频繁地雇用和解雇助手而声名狼藉。自从下午到达后,我听到安吉拉抓住每一个机会训斥她的助手。直到晚会开始时,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丹蒂很幸运,安吉拉对待丈夫比对待员工好一些。我看到他们一直在一起,像恋人似的在我们所有人面前亲吻。
我在想,年轻迷人的丹蒂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有钱有权。不过,我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爱她。毕竟,他没有在她的影片里扮演角色,他甚至不是一个演员。他的背景是马戏团。如果看到他穿着杂技演员的紧身衣,我不会觉得不妥。
“是我的错,”我对安吉拉说,“我叫住了索菲亚。”
索菲亚冲我微微一笑以示感激,然后匆匆朝舞池走去。安吉拉抱着胳膊,看着她走。
“我要同助手谈谈,”她说,甩了一下金发,“别再雇外国人。”她扬长而去。她在起居室里停了一下,窥视着角落,然后从门里看过去。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门厅入口。丹蒂正同一个女人走上豪华的楼梯。我认识这个女人,她是现任的“快乐女孩儿”娜奥米·拉德克利夫。他们朝对方微笑时,灯光照得他们的牙齿白得耀眼。丹蒂并没有正对着娜奥米,他扫视着门厅和起居室。但我怀疑他没看到妻子已偷偷地走进附近的阴影里。
很好,很好。看起来莱文先生在他妻子的鼻子底下搞外遇,而她现在知道了。
这并不奇怪。好莱坞的人似乎都很乱,那是我去过的最不讲道德的地方。当然,并不是说我去过多少地方。我生长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同世界上最乏味的父母住在伊利诺伊的郊区。爸爸转行做私家侦探前是个警察,可是私家侦探并不像听起来的那样刺激。头几年爸爸退休前曾试图要我做他的秘书,可是我认为,就算为世界上最大的泼妇做女侍者,也比整天困在办公桌前好得多。
因为在晚会上安吉拉不可能对丹蒂和娜奥米做任何事,于是我前往厨房,看看埃文为什么要见我。
厨房里热烘烘的,厨师和助手正在中间的大案板上忙碌着,埃文站在炉子前,慢慢地在一个罐子里搅拌着。埃文做什么事都很慢,除非胳膊下夹着冲浪板,从海滩上冲进水里。
“嗨,猫女!”看到我他慢吞吞地喊道,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庸俗地咧嘴一笑,“漂亮的制服,有点儿像法国女佣。”
“小心!”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退了一步,“索菲亚说你要见我。”
他的嘴唇性感地弯曲起来,似笑非笑,咕噜道:“她很可爱。你觉得她会同我出去吗?”
埃文从不介意问我对他喜欢的别的女孩儿的看法,即使我们交往期间。这个高大、漂亮、愚蠢的冲浪者认为,一夫一妻制是某种类型的木头。
“埃文!”厨师喊道,“接着搅,你这个蠢货,不然调味汁就会结成块儿了。”
“这次要努力坚持到底,埃文,”我叹着气说,“你不能再失去工作了。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那个混蛋是我的姐夫。”他用勺子指着厨师,一些调味汁洒到了地板上。
“你最好把它们擦干净!”厨师冲他吼道。
我说:“要是安吉拉看到我应该在某处的时候却站在这里,她会杀了我的。”
“别担心她,她正忙着盯着她的丈夫呢。丹蒂在追那个漂亮的女孩儿——安吉拉上一部电影里的那个明星。”他又停止了搅拌,打了个响指,“她叫什么来着?”
“娜奥米·拉德克利夫。”
他指着我:“就是她!天哪,卡特,你怎么记得住这些狗屎?”
“我远离大麻。”
他畏缩了一下:“代价太大。”
“你对丹蒂和娜奥米知道些什么?”我问。我实在忍不住。实际上,我是个好打听的人,尤其是在空气中能闻到八卦的时候。在好莱坞有很多八卦,那是保持好莱坞的电影发动机运转的燃料。没有它,这种娱乐的生意就会停止。
“他给她提供可卡因和性。”
“他是毒品贩子?”
“如果给朋友只提供一点点,就不是交易。”他说,“卡特,高兴点儿,你太正经了。”
只有在好莱坞,我才会被叫做正经的人。在家里,我是个任性的孩子,一个从不听话的女儿,我问:“他们的私情有很久了吗?”
他耸耸肩:“也许几个月吧。”
“安吉拉知道多久了?”
“不清楚。”
事实上,我有点儿为她难过。知道丈夫对她不忠会很痛苦,难怪她是个泼妇。
“那你想同我说什么?”我问。
他用他经典的茫然眼神看着我:“什么?”
“你派索菲亚去找我。”我说。同他说话就像生活在《偷天情缘》里。
他搂住我的腰拉向他:“我只想做这个。”他吻着我的嘴唇。
我推着他的胸口,直到他放开我:“埃文!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能想要的时候就吻我。”
“见鬼,你的规矩真多,卡特。”
我正要离开时索菲亚走了进来。
“她太美了,”埃文在我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她是单身吗?”
“显然是。”
“看埃文施展他的魅力吧。”
我翻了个白眼,端起托盘朝门走去。索菲亚对我笑了笑,然后同厨师和助手打招呼。助手开始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同她交谈。我的西班牙语几乎忘光了,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离开前我最后朝厨房里瞄了一眼,看到埃文正在欣赏索菲亚的胸,忘记了搅拌,厨师正冲他怒吼。
我端着托盘又向客人们走去。他们是显赫而美丽的一群人,即使那些过了五十岁的。他们知道如何穿衣服以展示他们最好的特征,知道如何吸引人。好莱坞充满了对异性有吸引力的人,很难区分真朋友和假朋友。
这时,安吉拉大声的喘息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同眼睛明亮的娜奥米站在门厅入口,把娜奥米长长的金发从脖子上掀开,平时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而丹蒂却不见踪影。
“它们不见了!”安吉拉喊道,“我早先欣赏过的那对昂贵的钻石耳环不见了!”
不愧是戏剧女王。大多数人只会问耳环哪里去了,可是安吉拉用过度的大惊小怪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
娜奥米摸摸耳朵,咯咯地笑了。“一定在楼上。”她的声音有点儿含糊,身子摇摇晃晃,动作不受控制,随时可能失去平衡。我知道许多明星服用不同的毒品,显然她刚刚服用了什么东西。“它们太重了,所以我在卫生间里取下了它们!”她用手捂住了又一阵咯咯的笑声。
安吉拉亲切而体贴地笑了笑,但丝毫掩饰不住笑容下的险恶。我的心都凝固起来,但娜奥米似乎没有注意。“你应该找到它们,亲爱的娜奥米。”安吉拉真诚地说,“它们一定很贵。你不会认为一个员工把它们拿走了吧?”
“它们非常贵,”娜奥米说,摇摇晃晃地转身走上楼梯,“它们是真的钻石。”
“噢?你自己买的,对吗?”
“不是,一个超级有钱的男人送给我的。”
“是吗?”安吉拉咕哝道,“他真幸运。”她拍拍娜奥米的脸,就像一个孩子在校园剧里糟糕的表演后,妈妈拍拍他的脸那样。“既然它们那么贵,我应该帮你找到它们。事实上,我们大家何不一起去?”她召唤两个看热闹的客人。
“你也来,”安吉拉对我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卫生间。”
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不在狗屎砸在风扇上之前走开?我想。
我把托盘放在大厅的桌子上,跟着这个小小的团体上楼。个别客人看着我们,但没有加入。我们在楼梯顶上遇见了丹蒂。
“这是干什么?”他问,笑得有点儿不自然。不像娜奥米,他显然没有受到麻药、可卡因、酒精或任何别的毒品的影响。他一如既往地衣冠整齐,大背头梳得一丝不乱。
“去卫生间。”安吉拉从他旁边飘然而过。
丹蒂同娜奥米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看上去要哭的样子。他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她镇静下来,然后跟在妻子后面。
我一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仅像在放映的中途走进电影院,还错过了预告片。
娜奥米跟着他们走进卫生间,我和两个客人跟在后面。这里没有耳环。
“噢,不,”安吉拉说,“它们显然不在这里,娜奥米。我们应该看看别的房间吗?”
啊,现在我明白了,她想检查卧室,当着目击者的面找到耳环,并质问她在这里的理由。因为丹蒂是楼上唯一的其他人,这对情人将会被逼到墙角。如果是我,我会私下里质问我的丈夫,可是安吉拉显然认为曝之于众更令人满意。也许她是对的。有目击者亲眼看到他不忠的直接证据,他将无法摆脱婚前协议的束缚。安吉拉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相信她在同一个著名的花花公子结婚时会附加一个条款:如果他不忠,离婚时他一分钱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