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王水照先生致敬

今天，我们欢聚这里，祝贺《王水照文集》十卷本首发，也为王先生即将嵩寿九十而暖寿，更研讨王先生的学术成就和治学方法，学习王先生的道德文章与治学精神。莫砺锋先生发现每册书背面都有汉瓦当“延年益寿”的图像，这是作为王先生开山弟子的高克勤社长自任本书三审编辑，表达对老师的美好祝愿，也是我们所有后学的共同心声：祝福王先生延年益寿，健康快乐！

我想用几句话，表达对王先生的认识与敬意：这就是京华气象、北大精神、钱学正传、南北融通、承续传统、开拓新域、位育人才、典范当代。

所谓京华气象，可以借用苏辙《上韩太尉表》所说，抵京师见宫阙之壮美，然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修议论之宏辩，容貌之秀伟，然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王先生早年就学京城，得见众多前辈；在文学所工作，得与大批前辈学者同事请学，因此他的学术文章，始终保持高端大气的格局，堂堂正正的气象。

所谓北大精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王先生1998 年参加北大百年校庆回来，在全系大会报告，说到“五四运动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激情洋溢。我的感受，王先生温和的情怀中，始终郁勃着青春的激情。前两年他在复旦宋代文学年会致辞中，特别拈出“年轻真好”四字，年届耄耋，仍像年轻人一样工作，抱有急切完成的目标。这种精神，真值得我们学习。

所谓钱学正传，钱锺书先生没有招过满意的学生，王先生追随既久，得其治学精神。王先生所著《钱锺书的学术人生》，已经有详尽记录。我还想特别提出，1984 年读到王先生的《苏轼选集》，即感到这是一部向《宋诗选注》致敬的选本。比方选注苏轼《洞仙歌》，列举苏词与孟昶词的关系，罗列三种说法，证定苏轼自序可靠，并认可浦江清说的“平实可信”，又谓赵闻礼《阳春白雪》载南宋出土孟词，有疑问，断为伪词证据仍不足。我在数码时代专校唐五代诗词，对此不能更增新义，不能不赞叹王先生当年功力之深。

所谓南北融通，王先生是南方人而求学工作于北京，中年因故来复旦任教，这样的经历使他能将北方的庄重高远带到南方，融入南方的灵动与通达，兼取南北治学之所长，成一家气象。王先生来复旦以后，坚守北大和文学所学术传统的同时，我与骆玉明老师因靠得近，经常妄议王先生的求新求变，有对历史人物更通透的理解与同情，更赞叹他对西方学术也有很好的体会与接受。

所谓承续传统，本来就是古代文史研究者之责任，王先生则将传统诗文作法与现代学术研究相结合，做了大量开拓性的工作。以文章学为例，王先生的工作以《宋代散文选注》为起点，通俗选本也曾备校善本。在评论唐宋八家时，坚持古人对古文家数的评价话语。进而整理《历代文话》，提倡文章学研究，登高一呼，八方响应，形成当代的学术热点。

所谓开拓新域，我想特别提到宋代文学学会成立，与王先生引领宋文学研究的贡献。2000 年春，宋代文学学会成立，我参与了筹备，也有一些必须有利于本校学科发展的私心。协调人事，组织队伍，是最初的困难。王先生担任会长逾十五年，引领学术，备亲庶务，一时声势之旺，参与人数之多，研究成绩之杰出，中外学界瞩目。在我担任唐代文学学会会长后，更感到了压力。正是这种竞争，促进了学术的进步。

所谓位育人才，今天在座的许多都是王先生的学生，都有卓越的成就，成为教学研究的高端人才。我因为特殊原因，与王门弟子都很熟悉。比如王友胜教授，我还记得第一次被领去见王先生的那个傍晚，近日再看到王友胜教授写的大赋，担任湘潭祭孔的主祭，真为他感到高兴。

所谓典范当代，从王先生1955年进入北大算起，今年是六十八年，王先生的最初参与学术，是北大1955 届的红皮本《中国文学史》。随时代进步，与国家民族同命运，王先生不断前行，追求学术创新，努力做出第一流的成就，是同辈学者中的杰出典范。

我也愿意借此机会表达我本人在复旦学习工作四十七年，于公于私，都曾得到王先生的汲引、指点和帮助。我比王先生到复旦还早一年，入校时连大学分科教育和中文系的定位都不知，王先生因与余冠英先生合作发表《唐诗选前言》而震动学界，引起广泛讨论。第二年考研，王先生参与初试阅卷，置我于专业第一，此前并不认识。复试面试，王先生是三位老师之一。读《王水照文集》中王先生回忆北大学习经历，我方理解王先生是我的座师。座师与导师不同，虽然不管论文指导，但关键时刻将我拔擢到另一位置，使我有机会迈进学术人生。此后生活的艰难、晋职的曲折、人事的纷扰、工作的压力，在在处处得到王先生的关心和支持。我担任系主任后，王先生提醒我，你要用心协调好与系里所有人的关系。最复杂的职称晋升和确定津贴工作，王先生任系学术委员会主任，为我分担了许多责任。大约有近二十年时间，我与骆玉明和王先生的学生培养都放在一起，王先生的大度包容，让我们可以言所欲言，即便有些肆无忌惮，王先生也一体宽谅，从不介意。在此，向王先生表达由衷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