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王救人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听到桥头传来的呼救声，程栋保没带一丝犹豫地奔出家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桥头，连鞋子都没脱，翻过一米来高的石栏杆就跳下了河。老伴紧跟其后来到出事点，对程栋保喊道：“老头子千万要当心，别像上次那样被纠缠住，我去拿竹竿给你搭把手。”

阳春三月的江南依然寒冷，程栋保一头扎进河里，冰冷的河水让他打了个激灵，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上次救人时意外留下的后遗症。

程栋保是名笛子演奏家，曾在音乐学院任教，也参加过各类大型音乐会，凭着高超的吹奏技巧，有了笛王的称号。退休后程栋保没留在城市，而是选择回到家乡，一个特具水乡风貌的原生态古镇，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住进了老街运河边的旧宅里，每天清晨到河畔长廊里，吹吹笛子品品茶，日子过得十分悠哉，优美的笛声也为老街增添了文艺气息。

听说笛王回了家乡，镇中心小学校领导立马登了门，想聘请程栋保担任校外辅导员，教授学生们吹笛子。程栋保听后一口就答应了，开启了每周两次的义务辅导。三年不到就有了成效，在他精心辅导下，不少学生在各类比赛中获奖，还被特招进了专业学校深造。更让人敬佩的是，他曾带着全校千名学生，隆重地举行了笛子齐奏国歌升国旗仪式。这让他看到竹笛艺术的未来和希望，也坚信当时回乡是个明智的决定。

提起上次救人，那真是一次生命的历险。清晨时分，程栋保像往常那样，早早地起床来到临河长廊里吹笛子，一曲还没吹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呼救声，他连忙放下笛子跑过去一看，只见紧挨石驳岸的河滩上横着一根拖把，河里有个老太在扑腾着。老街的河滩大都是又陡又窄，估计老太想到河滩上洗拖把，脚下不稳落了水。

水乡长大的几乎都会水，程栋保打小就是一名游泳好手，只见他快速跑到河滩跳入水里，三下两下就划到老太身边。看到有人来救自己，老太本能地舞动着双手，一把抓住程栋保伸向她的手后，另一只手把他抱住了。

这一拉一抱是真要命，程栋保没想到，呛了一口水后脑子才惊醒过来，想掰开老太的双手。没想到为了求生，老太也是使出了浑身力气，程栋保愣是没能把自己解脱出来，只能靠着单手和双脚拼命踩水，用尽了全身力气，一点点地向着河岸慢慢靠近。

庆幸的是，河滩边已聚集了几个好心人，伸手把他们拉上了岸。此时已浑身无力的他，只能任由他们拖拽，就在这当口，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到了河滩石阶上。

当时他感觉头有点疼也没当回事，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没想到到医院检查后才发现，脑子里有瘀血，做了微创手术总算好转些，不过遇上阴湿风寒天气时常会隐隐作痛。

即便这样，程栋保还是很高兴，自己救人那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功德，受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更让他意外的是，很快市报记者找上了门，要宣传他奋不顾身的精神。当记者问及救人一瞬间是怎么想的，程栋保特地把他领到了福星桥头，说那里曾经有个码头，当年自己在这落过水，是大家鼎力相救才保住小命。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想好了，自己的命是大家给的，要是遇上别人落水，也要挺身相救来报答，也是心甘情愿把笛艺传授给学生的原因所在。以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的。随后，在与记者的聊天中，程栋保道出幼时自己落水被救的往事。

那时，老家的福星桥头建了个轮船码头，每天下午三点左右，会有一班载人的轮船经过，会停靠在码头上。这个四四方方的大码头伸向运河，像极了天然的跳水台。

盛夏的一个下午，程栋保和四五个孩子相约来到码头上，他们排成队一个接一个从码头上跳入河中嬉戏。看到前面的孩子都是跑到码头边，然后双脚朝下扑通一声跳下去，程栋保觉得这样不够刺激，轮到他时，只见他飞跑着来到码头边缘，一躬身直接头部朝下扎入水中。

看他这么潇洒的动作，引得河里的几个小伙伴连声叫好。然而，程栋保入水很久也没浮出水面。

开始，伙伴们以为他是在水下憋气，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有点慌了神，哪有一口气憋这么长的，纷纷大喊起来：“程栋保，程栋保，你别吓我们，快浮出来啊！”然而水面依然平静，几个孩子奋力游上岸，向老街上的大人惊呼起“救命”来。

听到有人落水，老街上几个水性好的小青年纷纷从码头上跳下去，摸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摸到。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早已错过最佳抢救时间，闻讯赶来的父母，知道儿子这回是凶多吉少了，只能央求好心人，骑着自行车到渔业村去请老渔民。很快两条渔船来到现场，他们用长长的渔线牵着滚钓，先是由南往北，而后又由北往南在河底拉了几个来回，依然没能找到人。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一条载人的船来了，就在船渐渐减速往码头上靠时，船工拿着长长竹篙准备去撑。没想到一篙子撑到河底，向上提时感觉竹篙上像是钩到了什么东西，拉上来一看是个小孩，此时竹篙头上的铁钩正钩在程栋保的大腿上。

很多年后，运河拓建被打干才发现，原来码头那里有个两米左右的深潭，那是长年被轮船上的螺旋桨搅出来的，当年程栋保跳下去后沉入深潭里，所以才没被找到，也没让渔民的滚钓钩着。

此时他已落水近两个小时，大伙都以为没希望了，准备用门板把他抬回家。也就在这时，正好有支苏州的医疗队经过，看到后立马进行了抢救，他们一边清理程栋保满头满脸的淤泥，一边做人工呼吸和胸口按压，就这样，他奇迹般地被抢救过来。

一般落水几分钟就没命了，程栋保的命也太大了，就在大伙啧啧称奇时，一个老医生解释道，自己年轻时也曾遇上过，当年也是被抢回来的。这孩子落水时已处在昏迷状态，沉到河底后又被淤泥封住了口鼻，所以没真正喝到水，靠着肺里仅存的一口气，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程栋保这么一说，记者听得是一头雾水。程栋保知道记者肯定不信，连忙说当时河两岸站满了围观的人，他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几个依然健在的目击证人来。打过一通电话后，还向记者展示了腿上那块钩伤后留下的疤痕，说自己的命大，要是竹篙钩住了头，就是遇上再好的医生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记者的报道第二天就见了报，程栋保因救人还得到了见义勇为奖励。

这天一位女游客钻出栏杆，俯身准备拍福星桥全景时不慎落了水。

程栋保在奋力游向落水者的同时，听到老伴的提醒，立马意识到，救人不能靠蛮力得有技巧，千万不能重蹈覆辙。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女人，他没有直接游过去，而是绕着游到她的身后，一把抓住女人，把她的头朝上拉出水面，好让她不再呛水，随后程栋保连声道，“别怕，别怕，我来救你了。”听他这么一说，女人便任由他拖着向岸游去，老伴也及时拿来竹竿伸向他，把两人顺利地拉上了岸。

听到程栋保又一次救了人，记者来采访，程栋保一口回绝了，说自己下河救人不是为了出风头，当年众人救了自己，现在只是回报，只要自己有能力，还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随后的日子里，程栋保依然会在河畔长廊里吹笛品茶，如流水般优雅动人的笛声传遍整条老街，清远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