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学者看待人类未来的视角
作者: 王火炀
前言:未来是现在的目标
从古至今,未来都给人以扑朔迷离、千头万绪之感,但是从古至今,人们对未来的预测却一直乐此不疲。最原始的时候,人们用占卜预测未来,对那个时候的人们来说,他们所得到的信息匮乏,未来是完全不可控的,所以,占卜也完全是一种不可控的预测手段。后来人类在文化方面有了长足的发展,特别是华夏大地有了统一的王朝和统一的价值观,整个东亚大地几百年都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未来反而是容易被预测的。
到了近代,科技飞速发展,正在用我们从未见过的速度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和文化,又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不管是有用的信息还是无用的信息,都从世界的各个角落涌来,使得每个人都难以处理眼前遇到的海量信息。因为变化太快,因为信息量太大,此时此刻,我们再去预测未来几十年的变化,反而不是那么容易了。
科幻巨著《基地》系列的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提出的“电梯效应”这个科幻概念,可以很好地说明我们对未来预测的难度。“电梯效应”是说在电梯未曾出现的时代,人们对未来摩天大楼的设想,可能是每一层都很大、很宽阔,囊括了各种生活必备设施,甚至每一层楼都会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在这样的大楼上生存,人们没必要上下攀登楼梯那么辛苦,甚至一辈子都可以生活在一层摩天大楼里。可是有这么一天,出现了一个叫电梯的东西,会完全打破这样的生态环境,甚至会让这样的摩天大楼成为一个笑柄。
“电梯效应”揭示了现代人所面临的一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完全改变我们生活状态的发明,让我们未来的生活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同样,这也是预测未来的一个巨大挑战,毕竟我们现在的眼界还是“没有电梯的时代”,谁知道哪天“电梯”会突然出现,让现在的预测完全成为“摩天大楼”一样的笑柄。
说到这里,会引出另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会乐此不疲地预测未来?
笔者认为,每个人都是由过去、现在和未来组成的,现在是主体,过去是我们现在的锚点,未来是我们现在的目标,三者缺一不可。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没有目标,可能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死气沉沉,所以每个人都会想明天要干什么,下周会怎么样,下个月的大体计划等,总要对未来有个规划,现在的生活才有奔头。这时候我们会自然而然地去预测未来,然后通过对未来的预测,调整自己的计划让两者变得和谐。
《未来简史》就是一部系统化预测未来的书,是以色列人文学者尤瓦尔·赫拉利(以下简称赫拉利)继《人类简史》后又一力作。赫拉利在书中对人类的未来进行了大胆地预测,比如,他预测人类在一两个世纪内,可能会取得基因方面的突破。同时,该书令读者视野开阔,比如他对科学和宗教的关系的看法,就是一个很好的解读未来的视角。同样在《未来简史》中,赫拉利也有一些独特的论点,比如大家都在阐述人口红利,他却大胆地预言,未来人口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累赘。
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中的许多看法过于空洞,很多问题都似乎没有考虑到人这个变量可能会引发的后果。比如赫拉利对人类追求长生不死的预测,其实这个问题除了科研方面上的难题,更多的是人文上的难题,一开始只能是少数人有延长寿命的机会,这会是一个生存权的问题,该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人类永生后,生命的意义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对于这些问题的讨论,赫拉利多少有些避重就轻。
本文将梳理赫拉利提出的一些精彩观点,但同时也会用东方的意识形态提出对未来的看法和观念,尝试着弥补赫拉利对某些问题的认识不足,描绘出一个更完整和具象化的未来。许多观点仅为个人看法,仅供参考。
一、未来的目标
不管现在的我们对未来人类社会有什么样的预测,有什么样的看法,都要有一个笼统的目标,比如未来的经济是会越来越好,还是会越来越坏。赫拉利认为,人类未来一两个世纪的目标,将主要集中于获得永生和获得更多的幸福和快乐。这两个目标看上去似乎都有些空泛,甚至有点儿像是科幻小说的内容,但确实是人们现在最关注的两个命题。
首先来看永生这个命题,这其实是人类对健康和终极生命体的追求。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中用了不少的笔墨讨论永生的问题,并不是说永生是未来的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或者永生是人类未来唯一的追求。笔者认为赫拉利是想用这个议题来提醒大家,未来科技的变化可能会完全超出现代人的想象,会改变人类存在于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本质,甚至人类社会都会不自觉地被未来科技裹挟前进,而所谓的“前进”并不一定是进步,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秦始皇和汉武帝都曾经疯狂地追求过永生,现在我们看秦汉时代的往事,会觉得秦皇汉武有些可笑,但这是作为人类这种复杂意识体的一个正常反应。秦皇汉武吃喝不愁,坐享天下,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多在人世间享受几年帝王之乐,如果能永生,永远做皇帝,那是再好不过了。
而随着现代人的生活水平持续提高,虽然很多人没有秦皇汉武的权威,但是现代科技已经可以给人以比帝王更舒适的生活。就算是芸芸众生,衣食无忧之后最大的期望就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说白了就是可以多活两年。所以说,对健康的追求,几乎是每一个人的期望,而对健康的追求达到一定的阈值后,就是对永生的追求了。
诚然,现在永生还距离我们很远,现在的人类科技只是在尽可能地保证人类的健康,到目前为止,人类其实还很难突破自然寿命对人类的限制。现代人的平均寿命比起一个世纪前已经翻了一番,但这个寿命依旧在人类的自然寿命极限之内,只不过现代医学让许多之前可以致人丧命的疾病,都不是那么致命了。
对于可能达到永生的方式,赫拉利总结了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生物工程方面的突破:“生物工程起源于我们认识到人类还远远没有发挥身体的全部潜力。40亿年来,自然选择在不断调整和修补人类的身体,让我们从阿米巴变成爬行动物,再变成哺乳动物,现在成了智人,但没有理由认为智人就是最后一站。生物工程并不会耐心等待自然选择发挥魔力,而是要刻意改写智人身体的遗传密码、重接大脑回路、改变生化平衡,甚至要长出全新的肢体。”[1]
“半机械人则更进一步,是让人体结合各种非有机的机械设备……这种半机械人的某些能力将会远远超出任何有机人体。”[2]
“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就是彻底放弃有机部分,希望打造出完全无机的生命。神经网络将由智能软件取代,这样能同时畅游虚拟与现实世界,不受有机化学的限制。”[3]
这三种可能性每一种都看上去很有希望,在之后的描述中,赫拉利认为第三种永生的方式可能会最先有所突破,毕竟现代的智能电脑已经很发达,如果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的话,现实与虚拟的结合可能就不远了。但正如前言中所说,赫拉利在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过于重视对科技发展的思考,而没有充分梳理人文方面对这些永生方式的看法。
就现代来说,用生物工程和半机械人去治疗一些疾病或者肢体创伤,人们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比如利用基因方面的突破治疗遗传性疾病;比如用人工心脏治疗先天性心脏病。可是如果再进一步,让人们主动去改变自己的基因,或者去更换自己正常的器官,除了一些发烧友之外,应该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拿基因研究来说,前几年有人想要改变两个婴儿胚胎的基因,让其天生具备对艾滋病有免疫能力,结果遭到了科学界和知情人士的广泛批判。大家批判的原因是:该技术尚不成熟,这样的举动有作秀的成分,还很有可能对那两个婴儿的基因造成许多伤害,进而诱发一些先天性疾病。
起码就现在来说,人们对生物学方面取得的成就,一直抱着非常严苛的态度。因为生命是我们能跟这个世界发生互动的本质,在这方面是没有人会掉以轻心的。人类达到永生的过程,一定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说不定一开始技术不成熟,还会从实验室里产生一批“生物怪人”。对于这样的结果,人们会从心底里深恶痛绝,就算是为了保障生命本质的正常运作,也不可能任由科学家去随意操作。
二、阻力和难以承受的后果
赫拉利曾经在《人类简史》中提出过一个观点:科技并不会一直遵循着人们的期望发展。就像人类为了战胜病毒,所以研究出了各种各样的抗生素,根除了诸如天花这样由来已久的疾病,但同时也出现了可以对抗抗生素的超级病毒。抗生素是人们期望得到的东西,可是超级病毒只会是医药行业期望的东西,有了超级病毒,他们的买卖才会好做。抗生素是科学带给人们的具有正面意义的可控物质,而超级病毒则是科学带来的不可控因素。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现代科技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东西,没有人询问过大多数人在接受现代科技过程中的意见,我们只能被动选择。就像现在的智能手机,在市面上可以买到智能手机的时候,它的研发过程或者说它的科技过程已经结束,我们没有智能手机照样过得很好,只不过有了智能手机很多事变得更加方便了,所以,更多的人选择了智能手机。这个选择是一种末端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人们只能被动接受,没有太大的选择权。不这么选择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继续用小灵通吗?
以上的两个观点,又将是对永生科技的一个打击,谁也不知道,随着人们对生命的深入研究,会不会研究出一些像“超级病毒”一样不可控的病毒。人体是一个非常精密的生物系统,科技一开始只能改变或加强其中一部分功能,也可能会带来人体成分的失衡。最关键的是:万一这种失衡的后果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显现出来的,在这门科技普及到一定程度之后才发现不对劲,这样的后果将要由谁来承担?
比如在20世纪的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该手术还获得过诺贝尔奖,俨然一副当时最先进的医疗手段的样子。如果一个孩子调皮、叛逆、好动,只要做了这个手术就会变得非常温顺。很多人都被迫或者自愿进行过该手术,但这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因为做过该手术的人会逐渐变得麻木、孤僻、迟钝,最后变得像是行尸走肉。
人们在追求永生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与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类似的情况,这样的后果该由谁来负责?还有,如果是基因工程方面的研究取得了突破,然后开始进行普及,在该成果被普及之后,人们才发现了由这个突破产生的副作用。可是为时已晚,整个人类的基因都已经被修改了,这样的问题又该怎样解决?
当然,这个假设有些想当然耳,但是也足以说明人类在对待生命的问题上没有回头路可走,我们走出的每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这些问题,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中要么没有提到,要么浅浅地说了几句,这让永生这个话题更令人担忧了。
除了这些不可控因素,还有人们是否愿意接受的问题,对生命意义的改造,可不是给人们一个智能手机那么简单。人们对这方面的选择会非常谨慎,甚至如果没有需要的话,根本不会作这类的选择。除非这个技术给人们的好处足以支持人们进行选择,人们才会把健康的器官更换成科技创造的器官,或者添加点儿什么。比如在手上植入身份认证的芯片,以后也不用刷卡、刷身份证,扫描一下芯片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就能进行消费。
但是,让人们因为可能会得到更健康的身体,而作出改变人们审美观这类的选择,现在大部分人都应该会拒绝。比如,现在人们会花钱去整形医院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但是几乎没人会为了防止乳腺癌进行切割手术。如果哪一天在人工器官方面有了新的突破,可以让人们的心肺功能得到一定的加强,但是代价是要在胸前安装一个显眼的具有心肺功能的机器或者生物器官,谁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呢?
这还只是对审美观方面造成压力的选择,既然是人为对生命的改造,一定会是在现有的人类身体上作出一定的改造,从而影响人们从古至今的审美观。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这一点就够让人望而却步了,而且大家生活的压力已经够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作出这种“风险投资”的。
除了人们不愿意选择,还有人们没有权力选择的问题。永生的技术在一开始,只会是从让人们的寿命增加开始,这样的医疗技术一开始注定为少部分富人设计。这会逐渐造成一个更严肃的问题:人类将彻底失去公平,将有小部分人会提前成为“超人类”。
对于这个问题,赫拉利在书中作了讨论,可是他的观念过于随波逐流。这其实是许多西方学者的一个特点,认为只要人类在科技上发生了明显的进步,社会和制度只会顺应科技的发展,并会因为科技而作出相应的改变。但那只是大多数时候的情况,比如对于在寿命上变得不平等这样的情况,以及在生命本质方面的变化,人们还会那么糊里糊涂地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