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都诗歌》后记

作者: 龚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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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对我来讲,是从灌县的宝瓶口流出来的。幼年时,一本纸张黄且脆,在书籍匮乏的年代,已经翻得没了封面与封底的小册子,有一节说成都。其中,一个小插图,绘得便是宝瓶口。这是成都平原在我认知里的起源。当然,最喜欢的是镇守在那里的二郎神杨戬。随后,《西游记》《聊斋志异》之类的闲书读多了,但凡要去一个新地方,便要找一些当地的传说读读。没传说或神迹的地方,似乎勾不起我的兴趣。现在依然是这样。不过,当下现编的伪传说,已公开到让人麻木。还好,年轻一代从骨子是怀疑这一套做旧的。他们的钱不好赚。更多的时候,他们不吱声,但他们不把你当回事。对于写诗的人,后生可畏,不是说来玩的。诗歌的无止境,让每一位真正爱诗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到所谓的一览众山小。这是诗人的宿命与无奈,痛,甚至悲哀。去年底,《星星》诗刊公开征集科幻诗时,我对编辑们讲,多上些年轻人吧,我这般年龄的人,受农耕文明影响太深,想象是不够的。即使有,多是怪力乱神,与科幻终是有区别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科幻。此话虽是绝对了一些,想想也不无道理。

2009年初夏开始定居成都。此间,不管成都让我遇见什么,或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地说服自己去适应它,甚至从不同的方面去讨好它,事与愿违,我与它在心里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成都越来越大,从开始坐出租车,坐公交车,到现在坐网约车,坐地铁去上班。从去超市购物,到菜市场买菜。从居家的西门附近活动,单位周边打麻将,到现在花一个多小时在天府新区吃饭。成都与我之间,还是一个隔字。隔到我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来成都的目的是什么。

从司马相如驷马桥的成都,杜甫草堂的成都,薛涛井的成都,陆游牡丹花下的成都……一路下来,到了新诗的成都。锦江中的诗意,似乎已被旧体诗的先贤与写新诗的诗长同仁们打捞殆尽。在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信息时代叠加的现在的成都,如何写诗?写什么样的诗?从已经呈现出的景观来看,诗人众多到空前,几乎每一位写作者都认为自己的写作代表着新诗发展的方向。这样一来,我现在是尤其喜欢那些把诗歌写着玩的人。反到是拼了命要写出什么来的人,让我怀疑,我没有资格怀疑他们的人品,但我怀疑他们的天赋。每一个写诗的人都认为自己有天赋,要相信天赋比买彩票中头奖还稀缺,这是不争的事实。去年,在泸沽湖畔,与一位北京见识很广的作家聊到诗歌。他说,现在的诗歌就是江湖。一听此话,心中也是一凉。

说到是江湖,想必那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累的,只是委曲了真正的诗人与诗歌。

写什么?怎么写?这样是老话。对于当下而言,却是一位想要成就一番的写作者至关重要的思考。题材和我们每天的经历,可以说是全新的,哪些可以入诗?或者,以什么样的形式入诗?在人工智能面前,众多的写作,将来都会面临无意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甚至,会不会出现新的艺术门类,从诗歌中再分一杯羹?作为歌手的鲍勃·迪伦拿走了诺贝尔奖。崔建出了诗集。刀郎的《山歌寥哉》中的不少歌词,当作诗歌,也会成为经典。这些不是偶然,是诗歌发展到今天的必然。如此一来,诗歌还剩下什么?

友人让我出这本写成都的诗集时,我想到的是这种大背景下的真正的诗歌是什么?这种大背景下写成都的诗歌究竟该是什么样子?时代在加速变化,过去,甚至昨天的标准都不适合今天。但是,诗歌又有它不变的本质,这个本质不会是以一种固化的形式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比如?马车,汽车,火车,飞机,还有宇宙飞船……快,才是它们的本质。

(作者系诗人,《星星》诗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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