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醒

作者: 侯拥华

我在初春的一个早晨,蓦然间看到一只掠过头顶的大鸟。注视它了很久很久,直到它展翅远去,不见踪影了,我才收回茫然惊愕的目光。在掠过我头顶的那一瞬间,我从它的口中看到一根硕大的木棒。心里比画了一下发现那根木棒几乎和它的身体长短相当。那一刻淡蓝色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湿凉的气息正弥漫着整个大地,它就那样衔着那根硕大的木棒虚无缥缈地消失了。

它是在给自己搭窝吗?我问了我自己。这样一问,仿佛一整个冬天它都裸露在风中,过着瑟瑟发抖的生活,在煎熬中迎来了春天。

于是,我开始关注起路两旁的树木。在光秃秃的枝杈间寻找着什么。寒冬刚过,那些树木还没来得及用层层叠叠的叶子装饰自己。撞入眼中的几个孤零零的鸟巢便显得异常醒目和亮眼了。它们兀立在风中,几乎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有几个,甚至干脆建造在角铁做成的高压线塔上,是不是那高压线塔上有电流穿过,温暖,但我也心怀忐忑,替它们捏了一把汗。

没事儿的时候,它们飞出窝子。树枝上以及电线上便结着几只鸟儿,像五线谱上静默着的音符。

那一刻,即便世界还像冬日那样沉默着。可那只衔着木棒的飞鸟却无声地惊醒了一冬的残梦。

一个春天的早晨,妻在厨房里大呼小叫起来。我从书房里急匆匆跑去看,她焦急万分地从橱柜里提出了一个塑料袋子给我看。

原来,是我们家里的大蒜发芽了。干瘪的蒜瓣已经没有了汁液,叶子却绿得可人。

那满满一袋子的大蒜是我父亲从乡下给我们带过来的。我们竟然把它给忘记了,甚是可惜。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笑了,安慰她,说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化学药剂处理的,也没有用射线照射过的大蒜,在这个春天里发芽了,自在情理之中。

虽然口中这么说,可我内心却固执地认为,那不是发芽了,而是它们听到了春天的召唤,醒了。

我找来一个盘子,盛满了清水,把它们摆放在里面,在悠闲的时候静静地看它们伸展开身子慢慢地长大。世间万物就是这样,一旦醒来,你就阻止不了它蓬蓬勃勃地生长。

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自己浑身长出嫩绿色的芽,像一棵树那样,枝叶茂盛地生长着、拔高着。

有人说,不要在冬天砍树。因为那些看似枯朽的树木,说不定会在春天里重新焕发生机。

何止是树木呢,有些花草也是啊。秋天的时候,阳台上一盆玻璃翠忘了打理,竟然枯萎了。我想把它给扔掉,终究因为其他一些琐事而搁置了。待到春天的时候,妻子只用几碗水,花盆的泥土里竟然冒出了一片绿芽来。妻子笑着说,看,那些枝叶枯死了,可根还活着。

人不也是这样?

许多时候,人生,只因一个念头,一点触动,便醒了。

有一段时间,夜里我常常难以入眠。夜已经很深了,我仍然睁着眼环视这个喧嚣的世界。即便入睡了,也是一夜噩梦。后来去看医生,他说,你太紧张了,睡觉的时候大脑还活跃着,该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了。

我想,那不是因为大脑太活跃了,而是一种固执的醒着的姿态。那段时间,因为生活和工作的一些事情,我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时刻警惕着生命中的危机四伏。因为醒得太久,于是整个人便疲惫不堪。

原来,醒着,也会成为一种痛苦。世间最为痛苦的人,就是那些醒着的人。

有一天,我坐在书房里闭目审视人生,发现那些混沌者不一定全是头脑糊涂的人,而那些清醒者也不一定就是头脑聪明的人。

你看,那些聪明的投机者,与其说是醒着,不如说是还睡着——他们的人生路,总因为自己的一点小聪明而走成混沌一片。那些没有梦想或者已经失去梦想的人,人醒着,人生却在漫漫征途中沉沉地安睡。反而是那些不够聪明的人,因为坚守一个梦想或信念,把人生活出一片精彩来。

我查了百度百科。有这样一段文字解释“醒”字。

醒,动词,形声。从酉,从星,星亦声。“酉”与酒有关。“星”意为“半明半暗的状态”“星夜状态”。“酉”与“星”联合起来表示“从醉酒状态向神志清爽状态过渡”。本义是:酒醒。

读过上面那段文字,我想,人生在世,也应该是一个从混沌到醒的过程。你不能一生都混混沌沌,只有心醒了,才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有意义。不然,你将会虚度年华,竹篮打水,两手空空,枉过此生。

我想,真正的醒,应该是信念安在,爱心依存,梦想还活着。

只有内心深处的觉醒,才是真正的醒。

侯拥华,河南焦作人,《读者》《格言》等杂志签约作家。出版《你要配得上你所得到的爱》《第一百朵玫瑰》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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