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珍妮姑娘》中的交往思想
作者: 贺江兰《珍妮姑娘》是美国现实主义小说家西奥多·德莱塞的代表作之一。小说真实还原了19世纪末美国资本主义飞速发展背景下,社会贫富悬殊、人们对物质盲目崇拜的景象。本文以德国哲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为切入点,解读小说中蕴含的交往思想,认为在物质主义操控下的家庭和社会使得人与人之间理性交往的关系被破坏,进而造成人们违背法律和伦理,小说表达出作者对盲目追求物质而造成人们理性交往困境的深切担忧。
一、作者简介
西奥多·德莱塞(Theodore Dreiser,1871—1945)是20世纪初美国现实主义小说界的一名巨匠,他的作品严肃地揭示社会现实,打破了原有的社会美景,创作了《嘉莉妹妹》(Sister Carrie,1990)、《珍妮姑娘》(Jennie Gerhardt,1911)、《巨人》(The Titan,1914)、《美国悲剧》(An American Tragedy,1925)等一系列著名佳作,在美国小说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珍妮姑娘》是德莱塞继《嘉莉妹妹》之后揭示物质至上的思想的作品,小说讲述了珍妮因对物质的追求,想摆脱贫困的生活,先后与布莱德和莱斯特发展为男女关系,并通过对上流社会交往艺术的学习,使自己变成一位智慧、识大体的贵族夫人,最后因为对物质的追求,受尽良心的谴责,身边的亲人和爱人都离她而去,留下她独自生活在物质生活之中的故事。德莱塞通过《珍妮姑娘》,揭示了在物质主义盛行的社会中,人们对物质的追求大于一切,物质至上的思想对人与人之间的理性交往产生严重破坏。自《珍妮姑娘》发表以来,国内外对该小说的研究举不胜举。国外学者马库斯·莫迪盖(Marcus, Mordecai)解读小说中的孤独、死亡和自我实现的主题。在国内,莫永华将小说中的叙事空间分为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心理空间,指出“珍妮的悲剧命运是由这三个空间导致的”。霍然剖析了小说中消费主义观念使人们道德发生转变的原因,认为“珍妮与莱斯特都过于注重物质生活而失去了自我。现在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人们应该倡导一种和谐消费”。孙海瑞和张海菊从消费主义出发,指出《珍妮姑娘》通过美丽温柔性感的珍妮姑娘一生的悲惨遭遇来揭露在消费主义盛行下,有钱人的心理病态,把一切都当作消费品,尤其是漂亮美丽的女人。
目前已出现从各种角度来研究小说的文章,然而解读小说中交往思想的论文却少之又少。文章拟从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角度分析小说物质至上、物欲操控下的社会交往行为和家庭关系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产生的影响。
二、物欲操控的家庭关系
小说对于家庭交往的关注在资本主义进入日常生活之中后,人们的家庭价值观念随着对物质的追求而发生改变。家庭应呈现出互帮互助的和谐氛围,然而在小说中并不是如此。
“语言交流是人际交往的基本工具,语言是达成全面沟通的重要媒介。”正是由于存在语言媒介,人们才能正常进行往来和交流沟通。仔细分析小说《珍妮姑娘》中的家庭交往行为,会发现其中混合了太多因素。小说中人物现实生活中的言语交往行为受到欲望和信仰的制约与影响,这可以从小说中母女和父女的日常交往行为中看出。小说开始描述一个生活在贫民窟的妇人带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珍妮来到一家旅馆找工作。珍妮的母亲是一位爱慕荣华富贵的贫困妇女,她想要过上贵族生活,住进大房子里,享受天伦之乐。珍妮是一位孝顺、顺从的贫穷家的姑娘,她不满自己贫困的境遇,对财富和金钱充满向往与渴望。在没有出来工作之前,珍妮是一位朴素、天真烂漫的贫困女孩,当她踏出家门来到一家豪华的旅馆找工作时,她的心中就埋下了财富的种子。“住在这儿一定花很多的钱吧,你说是不是?”“是啊,很漂亮。”“他还拄着一根顶端镶金的手杖呢。”母女日常流逃不开金钱的话题,这使珍妮在潜移默化之中形成了错误的观念。文中,珍妮把刻在母亲大脑之中的物质向往当成自己的人生使命去完成,宁愿把自己的人生当成牺牲品。珍妮对于物质的渴望伴随她一生,她对物质的渴望并没有违背良心,但是她的渴望受到了亲情的影响,她把母亲的物欲转化成了自己的使命,从而导致正常的、合理的日常交往行为的失败。文中描述的父女关系融合了固有的信仰,交往行为之中增加了一些批判、怀疑和冷漠。父亲格哈德认为女孩儿要保持贞操,人一定要走正直的路,然而珍妮彻底违背了这一观念。家庭原有的交往关系由于珍妮的行为产生了消极的变化,父亲面对突然的背叛,认为“珍妮是一切祸根”。父女之间的交往行为反映出不同的价值观,导致父女患上了“失语症”。家庭其他成员受到物质主义思想的严重影响,都违背了家庭原有的价值观念,使得父亲成为家人共同屏蔽的交流对象,因此后来,母亲对于珍妮的所有行为都没有与其丈夫交流。母亲是珍妮一家的精神支柱,母亲的离世促成了这个家的分散。父亲的角色在珍妮看来是微不足道的,父亲不同的价值观念带来的是日常交流的阻塞。
小说《珍妮姑娘》中的家庭交流是典型的物质主义横流背景下的普通家庭交往的行为。普通家庭的年轻人面对从未接触过的物质欲望,颠覆了原有的家庭价值观,迈向物欲追求的世界。家中老人是原价值观的守护者,面对突然的价值观颠覆并没有做好准备,因而陷入自我矛盾之中,使自己沦为家庭交往的边缘对象。家庭中的日常生活被物质支配使得交往行为被物质欲望殖民化。家庭关系是社会关系建立的基础,家庭交往行为直接影响着人物的社会交往行为。小说中被物质欲望殖民化的交往行为导致社会交往行为呈现物化的形式。
三、物质至上的社会交往行为
“在交往行动中,说者和听者都需要从共同的生活世界出发,才能理解客观世界、社会世界和主观世界的事物。生活世界,在理解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体现在小说中珍妮与布莱德和莱斯特的交往行为之中。布莱德是一位年长的参议员,已经拥有自己所需的物质条件,他唯一缺的是情人的陪伴。布莱德对珍妮一家的遭遇抱以同情,他完全是把珍妮当女儿看待。珍妮一心想借助布莱德的帮助来摆脱困境,因为布莱德的同情心让珍妮很安心。但是布莱德和珍妮之间的交往是一种各取所求的物质交往,并没有建立在结婚的基础之上,也不是为了共同生活,而是建立在有利于或者方便各自的生活的基础之上的一段交往关系。这段交往注定是不被认可的,也是一段不被理解的交往关系。这段交往是物质的,因此在最开始,由于珍妮对物质的追求之心,布莱德想要通过物质的施予掌控自己与珍妮交往中的话语权。诱惑的语言渗透于这一段交往之中,促使珍妮陷入被动和无奈境遇。珍妮受到家庭的困境和欲望的干预太强,导致自己在面对社会交往时仍然保持着一副渴望和无知的面孔。她没有吸取与布莱德交往的悲惨教训,并立即投身于与莱斯特的交往之中。
莱斯特是成功的社会交往行为中的表演者,珍妮与莱斯特的交往是一出好戏,博得大众信任。莱斯特为守已有的物质,不惜浪费一个女孩的青春。“也就是说,在这种行为模式中,语言没能发挥主体间的交往功能,没能成为达成全面沟通的媒介,而是一种自我表现媒介。”莱斯特与珍妮的交往也不是建立在结婚的基础之上,他只是需要一个女性伴侣,却不愿因此牺牲个人的自由,甚至他认为如果能满足这一切还不失自由是最好的。只要有女人,他就能进行他的表演,哪儿都可以成为他的表演场所。莱斯特的想法显然脱离了现实,殊不知自身世界与真实世界存在的差距。当莱斯特以一个脱离现实的表演者身份与珍妮交往时,这种交往行为注定是不成功的。社会交往应符合现实,脱离现实社会只会让关系变得僵化,莱斯特的表演行为使得他与珍妮之间的正常交往行为变得异化和僵化。这一段关系中,珍妮的社会交往行为明显是在欺骗大众,她隐瞒莱斯特自己有一个女儿,欺骗家人和邻居自己已经与莱斯特结婚。在日常语言交流中,“言说者本身凭直觉就可以断定,他们何时向对方施加影响”。珍妮通过欺骗行为使得家人和邻居就范,这种交往行为是不可取的。最终她的欺骗行为被拆穿,自己成为最可笑、最可怜的角色。珍妮是单纯无知的女孩,真假难辨,因此珍妮的社会交往行为受到廉蕉夫人利益思想的严重影响。在廉蕉夫人的认知里,人生就是一场战斗,如果要获得什么,又不会利用现成的资源来达到目的,在她看来就是傻。这一观念贯穿珍妮社会交往行为的始终,突出表现在与布莱德和莱斯特的交往之中,同时也被证实是无效的。珍妮的不合理社会交往行为促使悲剧的发生,家破人亡,最终一个人孤独生活在世上。珍妮的社会交往行为违反了言语行为者应遵循的真诚性原则,她的交往处处充满欺骗和自满,且已经习惯了这种交往行为模式,这是可悲的,是不健康的交往行为。
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社会中,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但人的心灵空间是有限的,所以不能仅凭一件事就去判断一个人的人格,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是复杂的和纠结的。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之中,我们应该找到一种理性的社会交往方式,而不是通过控制、表演和欺骗的交往方式来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正如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所强调的,在交往共同体中,要以各方理解为旨趣,以我们为视角,以语言为媒介,以共识为最终目标,以交往理性为依据展开以言施为的话语交往,从而形成特定的社会关系。良好的交往应是理性的、合理的、互相尊重的,是以语言作为媒介的友好交往,而不是基于利益驱动的自私自利的交往行为。
四、结语
在《珍妮姑娘》中,德莱塞真实地还原物欲横流下的家庭和社会中的畸形交往行为,展现了物欲操控下家庭关系的僵化,物质至上的社会交往的异化。作者以小说为话筒,分享自己对物质主义意识形态操控下的生活世界的不满,同时痛斥19世纪以物质为中心的社会对大众交往行为的不良影响。面对物欲横流的社会,我们应该寻求以语言为媒介,以交往理性为依据的交往方式。
(广东理工学院)
责任编辑 王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