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时光机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洛阳姑娘，儿时的记忆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凯旋巷，是一条位于洛阳市西工区中心区域的背街小巷，它陪伴我从出生到幼儿园，再到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直至我考上大学……洛阳，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很大，有着无数条错横的小路、宽窄相通的街道。像我家住的这样的小巷子，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虾兵蟹将”。巷子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符号之一，对于洛阳这座诗情画意的文化古都，更是不可或缺的城市血脉，它流淌着古都饱经风雨的韵味，拼凑着无数多姿多彩的剪影和片段，讲述着一段段老洛阳淳朴真实的故事，映射着城市日新月异的新变化。

凯旋巷，一条不过四五米窄的小巷子，两边是矮墙，围着的是高低错落的平房和楼房，最高也不超过五六层，儿时的水泥路延伸着童年的嬉笑、少年的志气以及多年犹存的流年回忆。

小小的巷子里，住着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等家人和我儿时的玩伴，有我的启蒙幼儿园，嬉闹的院子，“购物天堂”小卖铺，“米其林餐厅”米线店……一条巷子从北到南不过百十米，北面走出来是凯旋路，路对面是无数洛阳人的乡愁记忆——西工小街。但不论外面多么热闹，这一条古朴狭窄的巷道才是我们这些“巷子里的孩子们”最欢乐的天堂。

巷子的路面两侧是土路生长着杂草，中间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巷子里鲜少有车辆通过，几乎都是二八的自行车、三轮车以及小孩子的学步车。那时候，没有电子产品“诱惑”、没有追剧“压力”，下午孩子们放了学就像“放羊”一般，三五成群带着欢闹声聚集在没有围栏和铁门的空地上玩游戏，女生踢毽子、丢沙包、跳皮筋；男生玩“玻璃珠”、拍卡片、滚铁环；男生女生一起玩“贴烧饼”“三个字”“红绿灯”“丢手绢”，时不时还会有推了自行车叫卖冰棒、糖水的小商小贩在巷子里穿梭，总会引来许多小孩子围观抢购。

对于大多数巷子里长大的孩子们来说，巷子里还隐藏了无尽的秘密。矮墙上有砖瓦和玻璃渣，每当午后，温柔的阳光打在星点的碎玻璃片上，散射出彩虹一般的光芒，落在巷子各处，那些被遗忘在背阴面的爬山虎、篱笆墙瞬间变成了闪亮多彩的幕布，精心装饰着巷子，熠熠生辉。巷子中部是市直幼儿园，既是我的母校又是巷子最具欢声笑语的地方，门口总有各种趣味商贩，卖着玩具、美食、小动物等各种稀奇古怪又充满诱惑的玩意，一侧还有儿时最爱的米线店，你可以要五毛、一块，多少钱的米线都可以，中午还有炒面，到了饭点，那爆炒的锅气香飘十里，仿佛在家就能闻得到。当然和谐的巷子里也有不诚信的商家，这家的老板经常欺负我们这些“不认识钱”的小顾客，几毛钱的东西也会收上几块，不过零食一吃到嘴里，我们才管不得他是不是收多了钱，嘴和肚子已经得到了美味的极大满足。

对于大人们，小小的巷子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但对于憧憬未来的孩子们来说，它着实意义非凡。那时候，被家长批评了，想要离家出走最远的行程也不过从巷子南边的奶奶家，跑到北边的姥姥家“避避风头”。记忆中，小小的我站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抬头透过梧桐枝叶的缝隙看向远处高大的楼房、崇墉百雉的墙，吃着手里酸酸甜甜的“流口水”糖果，憧憬着未来住进那样伟岸的高楼大厦。但又觉得那些高得可怕的建筑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马路上鸣笛霓虹、川流车辆也危险可怕，短窄幽闭的小巷才是我最安全温暖的屏障。

老巷子，像装书的绒绳，穿梭在城市的样貌变化之间，氤氲盘旋的地气里沉淀着时代变迁的来龙去脉，见证着瞬息变化的峥嵘岁月，绵延着洛阳城市发展的肌理血脉。时光流逝，城市发展，“时光机”里的小巷子也跟着时代的步伐改头换面，依旧容光焕发。

我已经离开凯旋巷许多年了，偶尔回去转转也是因为走亲访友，抑或打卡西工小街夜市顺便故地重游。最是一年春好处，又到了“花开时节动京城”的洛阳牡丹花会。原本我是要去景区和家人赏花游玩的，因为地铁下错了站，出了地铁口就到了周王城广场。这里也是我小时候常来游玩的西工游园，如今已是气势恢宏的园林绿地，以中州路为中轴修建了南北两个文化广场，北广场主要是“天子驾六”雕塑和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而南广场则更为宽敞，设有南北入口区、历史长河区、洛邑王城区、林荫休息区，建有充分展示周文化的“周公营洛邑”的大型群雕，广场中央配有圆形水系和灯光音乐喷泉，与小街夜市区遥相辉映，与儿时陈旧沧桑截然不同。我心血来潮想寻一寻儿时的印记，索性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行程，徒步在绿荫小道之间，穿过宽敞的柏油路，不由走到了记忆深处的凯旋巷。

巷口的旧门面和临时搭建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门面房和商铺，以及宽敞的停车场。沿着门房延伸而出的树枝仿佛还是过去的参天大树，但与之相衬的却是焕然一新的小巷新风貌。低矮的两米围墙以及多层楼房全都重新上了妆，简约的灰白与彩色的漆绘让小小的街巷更加清晰。修葺的街巷景观有文化宣传栏、健身器材、休闲座椅等，路面也一改过往的沟壑，铺了新砖修了路面，巷子里的每个院门口都摆放了整齐的分类垃圾桶，路面干净整洁，沿围墙一周还修设了绿化带，茂盛的绿植与参天的古树竞相生长，好一幅生机盎然的活力景象。

“背街小巷”是城市的“里子”，而巷子深处的绿地是巷子的“里子”。过去，这里有一小片田地，大人们总会种一些蔬菜瓜果，老一辈都是农民，他们不适应城里生活，虽然小孩子们很喜欢在这个“城中地”里穿梭，体验采摘的乐趣，但播种施肥的时候确实臭气熏天，各家还会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堆放杂物。现在，这儿成了一片休闲景观区，宽敞的文化廊道，绿树成荫的休憩花园，大家也自觉地在家门口种起了盆栽，清风一过，一阵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靓丽一片。

此时，差不多到了幼儿园要放学的时候了，学校里传来了读书声以及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学校外的家长们也有序排起了长队，在指定的划线接送点等待着，校门口没有了占道经营的小推车，临街开了一排小商店，图书店、小超市等都是统一规划的清晰门头。我沿着巷子延长线望去，看到巷子里每隔两三米都有一盏路灯，矮墙上也随处可见的装置了摄像头，或许是为了照亮时光雕琢下的小巷人文底蕴，或许是为了记录岁月变迁中的巷里市井繁华。

巷子虽小，变化之大，非一日之功。一条小巷的变化是一座城市发展最质朴的缩影，与城市文明同气连枝。当有人问我有乡愁吗？我想我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他，有，我有“巷愁”。我的家乡在洛阳，它的变化很大，大到我只能用最质朴的文字，通过描绘一条微小老巷子的“焕然一新”，来探寻这座城市的“日月新装”。

责任编辑 高 瑞

杨静怡，河南洛阳人，作品见于《牡丹》《伊犁河》《洛阳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