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艺术歌曲创作特色探究

一、浪漫的“流浪者”——“艺术歌曲之王”舒伯特

弗朗茨·舒伯特（Franz Schubert）是19世纪初德国音乐的代表人物之一，被誉为“艺术歌曲之王”。他以独特的音乐语言和深刻的情感表达，开创了浪漫主义音乐的先河。舒伯特融合了古典与浪漫元素，他的作品不仅具有严谨的结构，还充满了丰富的情感和诗意的美感。舒伯特凭借着高超的技艺和无尽的热情，创作了超过600首艺术歌曲，给后世留下了丰厚的音乐遗产。《纺车旁的玛格丽特》是舒伯特代表作之一，被誉为世界上最好、最受群众欢迎的一首艺术歌曲。舒伯特受到浪漫主义文艺思潮的影响，在音乐创作中经常引用文学作品。舒伯特通过对诗歌和音乐的完美结合，将诗歌的意境、音乐风格融入歌曲当中，从而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艺术形象——“诗与歌”式的艺术形式。

谈及舒伯特的人生经历，或许只能用“凄婉”这一措辞来形容。他在17岁那年开始在父亲担任校长的学校里担任助理教师，边教学边创作音乐。在授课时如果灵感来袭，他会突然告诉学生改上音乐课，并且立即在黑板上创作音乐，创作完毕后便引导学生们一起唱。到了20岁，由于不愿受限，尽管父亲强烈反对，他还是决定辞去教师职务，成为一名自由音乐家。此后，他专注于作曲，对其他所谓的工作不感兴趣，依靠微薄的版税维持生活。他对商业化的创作持反感态度，始终坚守自己的艺术信念。出版商往往以他的作品不畅销为由拒绝出版，所以后人对他有“漂泊无定、身处贫困、无缘爱情、悲惨离世”等评价，这无形中使音乐巨匠舒伯特的身上具有浓厚的“流浪者”的气息。

二、《纺车旁的玛格丽特》的创作特色

舒伯特的歌曲创作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他的个人经历、同时代的文学作品以及当时的音乐潮流。他的创作生涯虽然短暂，但他在歌曲创作上的天赋和敏感使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创作出众多传世之作，他将多种音乐元素转化为音乐语言。

（一）旋律与歌词交织融合

舒伯特的音乐作品以独特的旋律著称。在他的音乐作品中，旋律是最突出的元素之一。舒伯特的旋律优美、流畅，具有高度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他善于运用不同的音乐手法，如重复、变化、对比等，来增强旋律的表现力，使其更加动人心弦。

《纺车旁的玛格丽特》引子两小节的旋律主题为上行小二度，节奏由二分音符与八分音符构成。第一乐句有4小节，3、4小节是1、2小节的变化重复，第二乐句基于第一乐句继续派生发展。第二乐句小二度上行的主题与长时值的节奏和歌词更加贴合，增强了玛格丽特内心独白的叙述性。

乐曲A部分从F大调转到a小调，在转为小调之后渐强。歌词重复强调了“ich finde”，表现了少女内心的激动和些许慌乱，在下一句寻找无果之后转为渐弱作收束，这里的渐弱既是一种叹息，又是对情人的回忆。结合诗歌和剧情可以看出来，这里是玛格丽特的自言自语，玛格丽特在思考自己的反常，同时也是一个初入爱河的少女在兀自

呢喃。

进入B部分，玛格丽特具体地陈述了自己失去安宁、内心沉重的原因。音乐承接上一段的减弱，在开始的4句，玛格丽特还处于自我反省、自我责怪的状态，随着开始诉说，她的情绪不断高涨，音乐从开始的pp逐渐推进到mf，对应歌词中的“Die ganze Welt.Ist mir vergällt”。之后情绪继续向高处推进，在“Mein aremer Sinn”处达到情绪的最高潮。炽热的爱情对纯净的姑娘来说是陌生的，所以在情绪达到最高潮时，玛格丽特犹豫了，音乐上也相应地作出了渐弱处理，来表现玛格丽特犹豫、矛盾的心态。

虽然这种犹豫和矛盾并没有持续多久，但她的内心还是难以平静，所以音乐又对A部分进行重复来展现这种犹豫和矛盾。随后进入B＇部分，从“Sein hoher Gang.Sein＇ edle Gestalt”开始，情绪又发生了变化，从这一句开始直到“Und ach sein Kuss”，音乐从pp开始渐强。随着情绪的高涨，玛格丽特转动纺车转轮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十六分音符组成的旋律也停了下来，变成了三个长和弦。

这一段结束之后，旋律又重新回到了A部分，从这一段开始出现了渐强记号，如“Und halten ihn.Und küssen ihn”这两句出现了f和ff记号。之后不断地出现FZ（特强）的符号，玛格丽特毫无保留地表达甚至宣泄自己的爱恋。

（二）非常规歌曲的曲式结构

《纺车旁的玛格丽特》是通过诗歌的分节形式来叙述的，突破了传统分节歌在音乐变化上的束缚，从而更加生动地展示了复杂的音乐层次。这首歌曲的每一个乐节和分段都完美对应了歌德原始的诗作。大致可以把这首歌曲简单地分为第1小节到第11小节的A段，第12小节到第29小节的B段，第30小节到第40小节重复出现的A段，第41小节到第72小节为B段的重复与发展的B＇，其中第69小节到第72小节作为两个大段落的衔接也可以独立出来作为一个单独的段落，接下来的第73小节到第82小节又回到A段的旋律上，随后B部分再次变奏和发展，标记为B＇＇，最后第113到第120小节回到A段的旋律。每个段落都以副歌为起点，随着玛格丽特的思考和情感的演变，音乐也随之波动，如随着音乐逐步增强，乐句也通过变奏进一步发展。这种变奏方式使歌曲具有更强的灵活性和表现力，从一个乐句过渡到另一个乐句时，歌曲戏剧性的张力得到了增强，克服了分节式音乐结构中的重复和单调问题。通过这种多层次的音乐展示，玛格丽特因爱产生的全部情感体验被完整地表达出来。曲式结构为带有回旋性质的单二部曲式结构，与常规典型的单二相比较，B段的重复部分都是变化发展的，最后回到了A段，有再现的性质，但不是典型的再现单二部曲式。

（三）调与和声展现出强烈色彩

首先，和声是最能直接影响听众情感反应的音乐元素之一。和声变化不仅仅是单纯的音响效果，它能够在瞬间改变音乐的色彩和氛围，使听众深刻感受到音乐的情感波动。舒伯特在歌曲中运用了丰富的和声变化来表达不同的情绪。

《纺车旁的玛格丽特》主调为d小调，第7小节为重属导七和弦，是中介和弦，之后开始向C大调转变。低音声部的主持续音也是d小调转到一级关系调C大调上的有力证据。第10小节开始转回d小调，第15小节转到主调d小调的属调a小调上陈述，之后转入e小调，最后又回到属调a小调。到这里的调性布局为d小调-关系大调-属调-重属调-属调。在第55—60小节（见图1），随着主题旋律的上二度模进，乐调也有了相应的变化，为g小调-bA大调-bB大调。

第7小节和声为属和弦，第8小节与第7小节的歌词相同，为了进一步推进情绪，第8小节在属持续音上构成了一个减七性质的重属导七和弦，这里重复的歌词的色彩更加强烈，展现出玛格丽特不安的情绪。第56小节为g小调的主和弦，同时作为bA大调的升五音的导三和弦来作中介和弦，随后转到bA大调上。调式从小调转到大调上也对应了这里的歌词所表达的情绪，体现了玛格丽特对所爱之人的夸赞、仰慕之情。

图1 《纺车旁的玛格丽特》第55—60小节谱例

（四）钢琴伴奏意境化

舒伯特的许多歌曲不单单展现了声乐的旋律，还通过声乐与钢琴伴奏的深度融合，营造了浓厚的情感氛围。在他的艺术歌曲中，钢琴的伴奏旋律和歌声旋律完美结合，展示了艺术歌曲独有的魅力。

《纺车旁的玛格丽特》的钢琴伴奏特点就是模拟纺车踏板的声音。音乐一开始便以连续的十六分音符展现（见图2），生动地再现了纺车运作的背景声音及玛格丽特的情感波动。

图2 钢琴伴奏连续十六分音符谱例

到了第42小节，玛格丽特开始描述她对浮士德的爱慕之情，她将浮士德描绘得如同神祇般，令她深深着迷和倾倒。这里出现织体由分解和弦变为柱式和弦的变化，调性突然转入短暂欢快的大调，这都是舒伯特音乐创作技法的典型运用。从第56小节开始，音乐力度逐渐增强，伴奏音型变为突强的柱式和弦，到了全曲的高潮。之后是一个柱式和弦，伴奏织体的改变和长时间的休止暗示玛格丽特从幻想回到了现实，不停轮转的纺车也停了下来。在第69小节，钢琴演奏者的左手保持八度的属持续音，右手则通过半音进行的长回音来表示纺车的重启，这象征着玛格丽特回归现实并逐步找回内心的平静。随着音乐调性的不断变换，力度和速度也逐步增加，从而推动了音乐情绪的发展变化。在第41—72小节B＇这一部分中，钢琴伴奏的音响效果更像是一个庞大的管弦乐队。

三、结语

本文对舒伯特的艺术歌曲《纺车旁的玛格丽特》的创作特色进行了深入的分析，通过对歌曲结构、旋律发展、和声运用及歌词的解读，揭示了这首作品在情感表达和音乐语言上的独特魅力。舒伯特通过简洁而富有表现力的音乐手法，成功地传达了角色的内心情感与心理状态，使得这首歌曲成为艺术歌曲中的经典之作。《纺车旁的玛格丽特》的旋律线条优美流畅，展现了舒伯特的作曲天赋。在分析过程中，笔者注意到旋律的起伏与歌词内容密切相关，舒伯特通过不同的音域和节奏变化，突显了歌曲的情感色彩。和声是舒伯特音乐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纺车旁的玛格丽特》中，和声不仅仅是旋律的伴随者，更是情感的推进者。特别是在歌曲的转调部分，和声的变化为歌曲情感的表达增添了层次，使得歌曲的情感表达更加饱满。通过细致分析《纺车旁的玛格丽特》，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玛格丽特所处的环境及其情感的变化，从而能够提高对整首作品的认知度。

总之，舒伯特的《纺车旁的玛格丽特》是一部音乐与文学完美结合的艺术作品，通过对其旋律、和声和歌词的全面分析，我们能够感受到这首歌曲所传达的深刻情感和人文关怀。

（太原师范学院）

作者简介：董婧茹（1999—），女，山东滕州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音乐表演（声乐方向）。

通信作者：张立秀，邮箱[email protected]。

责任编辑 时凤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