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学成为音乐的灵魂

中国当代美术大师韩美林先生曾经生动地将音乐比作绘画的天空，把文学比作绘画的大地。这一观念源远流长，早在19世纪的俄国，音乐大师斯克里亚宾同样通过音诗画的体裁交融为自己的作品赋予生命。他的钢琴作品和管弦乐作品犹如文学的诗意吟唱与铿锵呐喊，因此被世人誉为可与肖邦相媲美的钢琴诗人。斯克里亚宾在作品中突破音乐、戏剧、诗歌、绘画等不同艺术形式的界限，使文学成为音乐的灵魂。尽管现代艺术理论研究将文学与音乐等其他文艺形式区分开来，但文学作为各类艺术的源头基础，其地位不可动摇。作为展现人类思想情感的艺术，文学是所有表达的开端和先锋。作曲家斯克里亚宾在其音乐创作中展现出鲜明的文学性和阶段渐进性，尤其在他的晚期作品《第九钢琴奏鸣曲》中，典型的“斯克里亚宾式文学语言”特点尽显无遗。

众所周知，音乐作品通过模仿、象征、暗示和渲染、强化等手法表现人的内心世界，让人们在音乐中感受到丰富的文学性内容。为了让人们更加深入地理解这一理念，本文将通过分析斯克里亚宾及其作品《第九钢琴奏鸣曲》，梳理其文学认知的成长、成熟过程，评析其音乐作品。采用类似美术上的透视法，梳理钢琴家的内心波动和对作品的完美掌控，并从斯克里亚宾对文学的独特见解和《第九钢琴奏鸣曲》中所表现出的诗意情感入手，深入探究这位音乐大师如何巧妙地将文学与音乐相融，使作品充满无尽的魅力。

一、丰富的人生阅历，浓厚的文学审美意趣

斯克里亚宾，1872年诞生于俄罗斯。身为钢琴家兼作曲家的他凭借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对文学的独特品位，用一生谱写出了壮丽的音乐史诗。斯克里亚宾的人生充满了荣光，从俄罗斯贵族世家走向世界舞台，他以音符和琴键描绘出文学作品所要表达的生命中的激情与坚定。他的父亲，一位充满正义感的律师，为他树立了勇敢追求梦想的典范。而他的母亲，那位声名远扬的女钢琴家、作曲家柳波芙·彼德罗夫娜，则在他的基因中播下了音乐的火种。尽管柳波芙在斯克里亚宾幼年时就离世了，但她的音乐天赋已植入斯克里亚宾的灵魂深处。

斯克里亚宾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中接受了良好的音乐和文学教育，他的音乐才华和文学审美意趣在早年便开始显露。女性家庭监护的影响让他稍显拘谨，但也让他更加敏感和细腻。他的第一部作品便充分展现了音乐和文学之间的紧密联系，让人深刻体会到文学是音乐的灵魂。斯克里亚宾后来与乔治·科纽斯结缘，二者结成了深厚的师生情谊。而后他遇到了著名音乐家塔涅耶夫，并由此结识了一位至关重要的老师——尼古拉·兹维列夫。这位老师在音乐和文学理论等多个领域给予了斯克里亚宾全面的指导，使他的音乐创作思路更为清晰和成熟。尤其是兹维列夫对文学的重视，让斯克里亚宾在音乐创作中坚持以文学为灵魂引领，注入更多的文学创作元素，作品内容与表达更加具体和形象。

斯克里亚宾考入莫斯科音乐学院后开始了艰苦的学习生涯。在这里，他阅读了很多文学名著和音乐文献，接触了更加丰富的音乐理论和创作技巧，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音乐风格。这一时期也是他艺术生涯中最为活跃的阶段，创作了大量独具人文气质的优秀音乐作品。

随着学识的不断积累，斯克里亚宾晚年的音乐风格更加注重文学性和艺术审美意识，并开始思考人与自然关系的本质。他强调人文主义精神，主张精神世界有至高无上地位，认为艺术是通向更高境界的引路人，强调文学的灵魂作用。这一理念深刻地影响了他的音乐创作，使他的作品充满了文学色彩和深度思考。在斯克里亚宾短暂的一生中，他不断挑战自己，探索新的音乐形式和风格。他的音乐作品不仅具有高度的技巧性和音乐性，而且体现了他对人文主义的深刻理解和对音乐与文学关系的深刻认识。斯克里亚宾晚年游历了美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举办了多场钢琴演奏会，与各国音乐家、文学家交流互动。这些经历给了他音乐灵感，让他掌握了音乐要义，也使他的演奏技巧更加娴熟、表达的主题更加鲜明。斯克里亚宾一生致力于追求在音乐中表现人生的真谛，用才华捍卫信仰，坚守着音乐文学性和神圣性，成为世界音乐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

斯克里亚宾对音乐的热爱使他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困境与挑战。虽然他的音乐作品曾不被音乐娱乐至上派理解，但他始终坚定地走在自己所选择的用音乐表达文学思想的道路上，用音乐诉说着内心的信仰。他的音乐作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给世界音乐历史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如今，斯克里亚宾已成为世界音乐史上一位不朽的巨匠。他的音乐作品不仅传达了深刻的文学内涵，还展现了对人文精神的坚守与追求。斯克里亚宾的音乐仿佛是一座永不消逝的灯塔，照亮着世人通往音乐巅峰的道路。斯克里亚宾的音乐生涯充满了艰辛，但他始终保持着对音乐的热爱与执着，用自己的音乐创造诠释了文学与音乐相融合的美妙境界。

二、博采众长的创作经历，文学与音乐的有机结合

斯克里亚宾毕生致力于探索钢琴艺术，不断吸纳各种文学艺术门类的精华，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个人风格。从早期音乐理念的萌芽，到中期音乐思想的丰富演变，再到晚期艺术风格的形成与完善，斯克里亚宾成功构建了一个充满音乐与文学魅力的艺术世界。

在斯克里亚宾的音乐生涯初期，他的作品展现出纯净、微妙、优雅且充满张力的风格。在这个阶段，他不断学习知名作曲家的作品，这使得他在创作过程中能够巧妙运用多种音乐技法，创作出许多不同风格和类型的作品。与此同时，他对文学领域的浓厚兴趣也使他广泛阅读了尼采、叔本华等大作家的著作，这些著作对他的音乐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此外，斯克里亚宾对莎士比亚、莫里哀等人的作品情有独钟，并将这些文学作品的思维和精髓融入自己的音乐创作中，这使得他的作品有了鲜活的灵魂、具有独特的文学气息，展现出丰富多样的艺术风格。通过他叙述性的创作理念，人们可以感受到他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内涵，这也为他后来的经典音乐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斯克里亚宾早期的音乐作品展现了他对音乐与文学结合的探索，以及对多种艺术形式的尊重和欣赏，并在音乐史上留下了独特的印记。

在斯克里亚宾创作的中期阶段，他不再满足于仅创作钢琴作品，开始大胆探索其他艺术形式。尽管在音乐学院担任教学工作，他仍然保持着极大的创作热情，拥有丰富的创作灵感。这一阶段的创作既包括钢琴独奏作品，也包括室内乐、交响乐等多种类型。斯克里亚宾从幼年时便对哲学领域充满浓厚兴趣，这一阶段他加入了当时备受瞩目的“莫斯科哲学学会”，研究了大量哲学相关书籍，包括中国的庄子、老子思想等，并且对古希腊神话有了深刻的认识。这些哲学思想和文化底蕴为他的音乐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灵感来源。在斯克里亚宾创作中期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对哲学观念的信仰以及对美好的追求和向往。他的作品中融入了许多神秘主义、宗教和哲学元素，使音乐表达更加深刻、丰富。斯克里亚宾创作中期阶段在音乐类型上进行的多元化探索，为他后期音乐创作风格的定型和深化夯实了基础。

在斯克里亚宾的音乐生涯后期，他的作品风格明显改变，表现出他对音乐艺术与文学深度融合方面的努力。在这些作品中，他运用独特的旋律、和声和音效等技巧，充分显示出他对音乐艺术文学性的独到见解。在此期间，他的音乐思想日渐成熟，坚定的信仰和艺术追求为他的艺术道路指明了方向。

摆脱了世俗狭隘的思维束缚，斯克里亚宾以鲜明、直接的技法和全新的音乐创作、演奏体系，展现了他对音乐艺术文学性的独特追求。从《第五钢琴奏鸣曲》开始，他的作品便呈现出独特的音乐阐释风格和侧重在作品中凸显文学主题灵魂的创作观念。《第七钢琴奏鸣曲》和《第九钢琴奏鸣曲》增加了“白色弥撒”和“黑色弥撒”的副标题，进一步展示了他在这些作品中对音乐艺术的文学性注解的探索和表达。

值得注意的是，斯克里亚宾致力于将音乐与文学、绘画、舞蹈等艺术形式相结合，创造出跨学科的综合艺术。他最具雄心的作品《昏暗的火焰（ Flammes sombres ）》便是一部集音乐、诗歌、舞蹈、绘画和舞台设计于一身的跨学科艺术大作。通过融合多种艺术形式，斯克里亚宾打造了全新的艺术表现方式，从而拓宽了音乐艺术的视野，丰富了音乐文化的多样性。

可以说，斯克里亚宾一生的创作博采众长，汲取了文学、哲学等多方面的营养，最终形成了独具一格的音乐风格。在音乐与文学艺术的有机结合中，他取得了不俗的业绩，成为音乐史上一位卓越的音乐家和创新者。斯克里亚宾不仅为钢琴音乐领域注入了新的活力，还通过跨界尝试拓展了音乐艺术的边界，为后世文学艺术与音乐艺术的有机结合留下了一笔宝贵的人文艺术遗产。

三、不朽的音乐经典，彰显不朽的文学魅力

纵观斯克里亚宾整个艺术生涯，他的十首奏鸣曲无一不渗透着文学的滋养，并以其各具特色的表现风格和日臻完善的音乐理念在音乐史上留下了重要的一笔。在这些杰作中，《第九钢琴奏鸣曲》在音乐思想上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文学内涵更加突出。在演奏领域也显示出了更加专业的水准，把作品想要表达的文学主题用分段式奏鸣的方式层次分明地展现给听众。

斯克里亚宾将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与对文学主导的感悟融为一体，创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音乐文学学说。他在作品中探讨了上帝、人类、自然、生命和宗教等内容，以宇宙为背景，将整个音乐体系纳入这部作品，构建了独特的人文艺术美学观念体系。借助神秘的和声与音效，他绘制了一幅幅奇妙的艺术画卷。在《第九钢琴奏鸣曲》中，他更是把对人的生存和上帝的存在意义的感悟，用音乐的形式表达了出来，将原本属于文学表达中的字词化为音乐中的音符和连音，并辅以演奏的强弱表现出对现实的思考。比如，在《第九钢琴奏鸣曲》的末段，每一个音乐小节都饱含着共鸣的浓情。每弹完一个音，就像喊出了一句心声，让听者产生通感和共鸣，显示出其中蕴含的力量和魅力。斯克里亚宾用他对文学和人生的感悟赋予作品灵魂，如果没有这些感悟，作品就会空洞无物，无力苍白琴弹得再响，也如同“干打雷”。

在《第九钢琴奏鸣曲》中，斯克里亚宾也采用宏观视角来组织各种音乐元素，以富有文学气息的音乐形式来表现宇宙观念。在主题展现上，他大胆运用特殊的音乐动机串联全曲，通过个性化的旋律与神秘的和声，将“神秘主义”和“宇宙主义”相结合，将艺术、文学和哲学融为一体，开创了钢琴作品创作的新境界。斯克里亚宾的诗人气质在这首奏鸣曲中也显现了出来。文学中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与音乐中的“神秘主义”和“宇宙主义”相结合，在交汇中互动表达。他其实是把文学能表达、要表达的人文主义思想放到了音乐的框架中进行了别样的展现，根和魂都在文学的内核中。正如斯克里亚宾所言，演奏的，就是想要说的。如果作品中没有想说、要说的，演奏也就只是“炫技”，毫无

意义。

同一时期的其他作曲家往往倾向于创作庞大的音乐结构，斯克里亚宾则钟爱单乐章形式，就如同中国诗词中的“绝句”“格律诗”和小说中的“小小说”。他坚持内容至上，《第九钢琴奏鸣曲》就是要展现时代的现状和人们的精神状态。他要把人们的感受和思考用音乐的音响效果展现出来，并通过文学主题拷问，激励人们寻求答案。他在作品创作时就摒弃了多段式的套曲结构，采用简洁、统一的形式来展现简单明了的文学情感和内涵。斯克里亚宾在《第九钢琴奏鸣曲》中表达的是人文主义与象征主义的文学观念，把时代和情感融汇其中，把集体与个体加以贯通。在创作手法上，他在开头部分先进行铺垫，如同诗词中的比兴，继而用明快的技法直接表达观点，颗粒性极强的弹奏如戏剧台词述说一般，展现了文学概念中灵魂出窍的强烈张力和鲜明的对比。

在《第九钢琴奏鸣曲》中，斯克里亚宾将文学思想与音乐理念巧妙地融入简约的单乐章，并将现实生活中的人文主义和希望憧憬中的象征主义思想融汇其中。运用精练的技巧和重音踏板渲染效果，直接触动人心，成功地创造了文学主题引领音乐走向的创作风格。

总的来说，斯克里亚宾的音乐成就彰显了他独特的创作理念，也让人们通过作品走入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心，认识到了艺术家的精神世界和他伟大的思想。从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到印象派音乐演绎，每个阶段都显现了他独具特色的艺术表现风格和对社会发展的思考和担当。每前进一步，他都将对精神世界的探索和对文学精神的探究融入音乐创作之中，体现了极具文学性的音乐美学，彰显了文学在音乐中的灵魂地位和

作用。

斯克里亚宾的音乐作品至今仍具有极高的思想价值和现实审美意义，尤其是《第九钢琴奏鸣曲》，成为文学内涵丰富的经典作品。他毕生追求艺术的极致，为人类文明留下了宝贵的艺术财富，构建出了自己独特的人文艺术美学体系，为钢琴创作开创了新的领域。

斯克里亚宾的音乐作品具有恒久的文学艺术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关注和重视。在专业音乐院校中，他的作品成为必修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各大国际钢琴比赛的常选曲目。此外，斯克里亚宾的音乐也为当代社会美学教育实践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和积极的推动力。他的作品在人文艺术教育层面上具有深刻的内涵和意义，为在音乐教育学习中传承古典经典作品和创新拓展创作思路，以及运用文学手段体现创作主题灵魂方面，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在当前音乐快速发展的形势下，他的音乐创作理念和作品的示范性都具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

斯克里亚宾音乐作品丰富的文学艺术魅力和突出的文学主题内涵，不仅为古典音乐界增色，也激发了新一代音乐家和从事音乐教育传播的师生的创造力和审美意识，浓郁的人文气息和文学价值更为广大读者和听众所接受。这些充满人文艺术特质的作品进一步丰富了人类的文学艺术宝库。

（西安外事学院）

作者简介：高湲（1992—），女，河南洛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音乐表演与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