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天下，爱传千古

乐亭大鼓是“冀东三枝花”之一，它起源于河北省唐山市的乐亭县和滦南县，盛行于整个冀东甚至辐射到京津和东北一带。乐亭大鼓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涌现了很多老百姓喜欢的艺术家和大家耳熟能详的著名唱段，滦南县的靳文然大师更是推陈出新，创造了独具特色的靳派乐亭大鼓，目前流传最广的、深受广大群众欢迎的大多是靳派唱段。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何建春老师是靳派乐亭大鼓第三代传人中的佼佼者，他不仅继承了靳派的优点，还勇于创新，他的很多唱段堪称经典。何建春老师的著名唱段有很多，其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的成名作《鞭打芦花》。最初《鞭打芦花》的版本是由史梦兰作词的，讲述的是我国古代“二十四孝”中闵子骞的故事。后来演唱者不断完善修改，版本越来越多，在各个演出版本中，流传比较广、大家喜欢听的就是何建春老师的版本。据说这是何建春老师跟随刘瑞峰老师学习时二人精心打磨的一个作品，何建春老师凭这个作品获得诸多奖项。笔者就是听了何建春老师的《鞭打芦花》而对乐亭大鼓产生了兴趣。

一、《鞭打芦花》剧情简介

《鞭打芦花》主要讲述了春秋时期鲁国的闵子骞的故事。闵子骞名叫闵损，他3岁时母亲不幸辞世。闵父续娶了李氏。李氏夫人过门三年先后生了两个儿子——闵华和闵文。这个李氏夫人表面看起来非常好，尤其是对闵子骞，甚至格外照顾，看起来闵子骞衣服的布料比两个弟弟的布料更好一些，所以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夸奖和闵员外的赏识。

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李氏夫人其实是一个表里不一、口蜜腹剑、心肠歹毒的女人。她暗地里对小子骞用尽手段，幼小的闵子骞为了家庭的和睦，从来不和父亲说什么。到了冬天，闵子骞那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棉衣里面絮的竟然是芦花团！平时看着闵子骞总是哆哆嗦嗦，任何人也不会想到真实原因，可能还会以为这个孩子天生体质差。有一天闵员外去外村赴宴，就带上了闵子骞和弟弟闵华。路上闵子骞负责在前面牵马（也有一说是马车，他负责赶马），走至半路，天气突变，狂风大作，大雪飘飘，闵子骞实在是寒冷难耐，没控制好，马翻进沟里，父亲不由得勃然大怒。看见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再看看他弟弟顶风冒雪昂首站立的样子，父亲认为他就是懒惰，因而更加恼怒，顺手夺过闵子骞手中的赶马鞭，照着闵子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闵子骞躺在地上苦苦哀求但无济于事，等到父亲打累了才停下手，此时父亲发现周围竟然飘着一些芦花！仔细一看，才发现闵子骞的棉衣已经被打得破烂不堪，看见里面的芦花团，父亲顿时明白了一切。

无心赴宴的老员外带着两个孩子愤怒地回家，表面和善的李氏夫人还想装腔作势，被闵员外戳穿后无言以对，闵员外一纸休书让李氏夫人滚回娘家。古代是没有离婚这一说法的，因为那时妇女的社会地位非常低，她们根本无权决定婚姻的延续与否。但并不是说男人可以随随便便就轰自己的妻子回家，休妻是有前提条件的，妻子的行为必须符合“七出之条”（不孝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只有妻子在这七方面出现了问题，丈夫才有权休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夫家休了的女人是非常丢人的，这七方面大多数和道德相关联，要是有了瑕疵，是会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的，所以在古代被夫家休了的女人会让娘家人感觉很没面子，回到家里会受到娘家人的责骂，甚至有人根本活不下去而自寻短见。李氏夫人一见休书险些晕倒，急忙跪地苦苦哀求。但是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的确“世上都少见”，确实让任何人无法原谅。就在这个家庭即将破裂之际，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子骞跪在地上替继母哀求父亲，并说得头头是道、感人肺腑。最后羞愧难当的李氏夫人表示要痛改前非，得到了闵员外的谅解，一家人从此和和睦睦。

这段《鞭打芦花》在各地演唱时非常受欢迎。每次演完都有人泪眼婆娑，人们不仅对李氏夫人的做法加以鞭挞，更对小子骞的孝顺交口称赞。但是笔者认为，闵子骞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孝顺的范畴。

二、闵子骞的包容来自他的善良

说句实话，“三岁丧母”的闵子骞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应该没有什么深刻的具体的印象，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母亲的去世带给他的可能更多的只是害怕和孤单，而继母李氏夫人的及时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一空白，在年幼的闵子骞心里，李氏夫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她不仅照顾自己的生活，还生养了两个弟弟，李氏夫人究竟应该怎么对待自己才对，可能子骞心里并没有什么具体标准。所以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把李氏夫人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母爱、珍惜亲如手足的两个弟弟、珍惜这幸福的家庭生活。只要这一切都在，作为儿子、作为兄长的自己受点委屈吃点苦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随着年龄的增长，子骞应该也逐渐感觉到了李氏夫人对自己种种不好，但是为了这个家庭的和谐，为了眼前的一切，他都默默忍受了，从来不向父亲抱怨甚至提都不提。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的这种善良与忍让却让李氏夫人变本加厉，后来就出现了故事中的一切。

三、闵子骞的原谅来自他的博爱

如果换作一般人，甚至绝大多数人，知道真相时都会非常的恼火，闵员外的反应就说明了这一点。因为李氏夫人平时的表现确实是太好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会想到甚至会相信她能干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闵员外的暴怒、闵员外休妻都是大家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是大家能接受的，甚至有人认为应该揍李氏一顿再休了她才最解气。那么为什么小小的闵子骞却能出人意料地原谅她并且替她向父亲苦苦地求情呢？笔者觉得子骞的反应之所以相对平静，是因为他应该对李氏夫人的偏心早有察觉，所以他不会像父亲那样产生极大的心理落差。他只是平时不表现出来罢了，因为他能猜到继母恶行暴露后所产生的后果。他“不愿一家人从此拆散”，更“不愿骨肉分离地北天南”。他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恐慌和无助，他不愿意让两个弟弟经历自己曾经经历的这一切，为了家庭的幸福、为了弟弟的幸福，他可以承受寒冷甚至承受死亡（冻死孩儿也心甘）。有哪个人真的愿意忍饥挨饿？有哪个人真的愿意承受寒冷？又有哪个人真的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让人又意外又感动又佩服！他这种为家庭着想、为弟弟着想、为他人着想的行为不正是心中藏着大爱的具体体现吗？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这种境界是可贵的，就是在当今社会，这种博爱精神不也是我们苦苦寻觅的吗？

四、《鞭打芦花》是一个“瑕不掩瑜”的作品

很多文艺作品都具有明显的时代性，《鞭打芦花》当然也不例外。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所以有人说它已经过时了，但是人们对亲情、友情的渴望从来没有减弱。当今社会，一些人过分强调个人权益、强调自我，而忽略了“爱”的教育。对家人、对他人、对社会、对祖国都应该充满爱，只有这样，人才是一个高尚的人，家才是一个幸福的家，国才是一个伟大的国。《鞭打芦花》等很多传统曲目确实有过时的思想，甚至可能存在一些知识性错误，比如“拿过来笔墨纸砚，一张纸刷喇喇铺在桌上边，手提七寸毛竹管皱双眉笔走龙蛇怒发冲冠”。西汉时期才有了造纸术，东汉时期才改进了造纸术，故事发生时的春秋时期大多使用竹简，个别富裕人家用布帛，所以此时闵员外家不该有纸。但是这些都掩盖不了作品健康的思想性，况且艺术作品不是科技论文，也无须在这些细枝末节方面吹毛求疵。

五、《鞭打芦花》的艺术价值

乐亭大鼓作为盛行于冀东的一种曲艺形式，至今已经传承了几百年，之所以经久不衰，与它优美的唱腔设计和富有教育意义的唱词是分不开的，《鞭打芦花》就非常完美地体现了这一艺术形式的传承价值。

第一，它的演出形式非常简单。一般都是一位演员执板、击鼓并演唱，另一位坐在一旁弹弦伴奏（见图1）。这种简单方便的演出形式使乐亭大鼓更容易深入群众，不管是舞台还是大街小巷甚至田间地头，随时可以带给观众精彩的唱段。像《鞭打芦花》这一唱段，它并不像其他艺术形式，需要绚丽的灯光、华丽的服饰、各种道具和众多的剧务，两个人就可以把剧中人物、周边环境、人物对话交代得清清楚楚。近年来，有的演员尝试加上了伴唱和伴舞，也只不过是为了增强舞台效果，这种形式仅仅存在与大剧场中，活跃在一线的更多的还是传统的形式。

第二，《鞭打芦花》的唱腔设计上既有继承又有创新。在《鞭打芦花》中，观众既可以听到乐亭大鼓正宗的“四大口”“八大句”，还可以听到地道的“慢板”“流水版”“大悲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演唱中，大鼓迷们能够充分领略到乐亭大鼓鼓曲的独特魅力。一段唱词能够深入人心、一种艺术能够永远流传，只有继承是远远不够的。在这一点上，《鞭打芦花》可以说做得非常完美。其实这段鼓词最早是清朝的史梦兰创作的，被几代乐亭大鼓艺人传唱，可以说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段。在20世纪，滦南县的乐亭大鼓演员、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何建春老师在刘瑞峰老师的帮助下，对《鞭打芦花》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保留了具有乐亭大鼓明显特色的“四大口”等曲调的基础上，大胆去掉了影响其广泛传唱的“土”的部分，加入了更符合现代审美的曲调形式，不仅使观众耳目一新，而且使《鞭打芦花》甚至整个乐亭大鼓艺术冲出了冀东一代，让更多的人体会到乐亭大鼓的鼓词美和曲调悠扬。尤其是后面的“慢板”，何建春老师如泣如诉的演唱让无数观众泪流满面，他也凭借这一唱段多次获得各类比赛的大奖，现在很多乐亭大鼓艺人演唱的《鞭打芦花》几乎都是何建春老师这个版本。

无论是鼓词还是曲调，《鞭打芦花》都不失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乐亭大鼓曲目，它带给人们的艺术享受和思想教育远不是本文所能涵盖的。

（唐山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作者简介：王会成（1966—），男，河北唐山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教师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