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流行语的影响

语言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也反作用于社会生活。流行语体现了社会生活的变化，反映社会现实，表达方式标新立异。加之网络媒体等的传播，流行语日益成为大众话语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对人们的思维习惯、话语表达、社会情绪等产生持续影响。流行语是对社会生活的反映，《咬文嚼字》杂志自2008年开始每年评选发布年度十大流行语，评选的是在全社会使用、流行的大众流行语，但仅仅在部分网民中流行还未被全社会普遍使用的网络流行语则不在此范围。文章将以2008—2021年《咬文嚼字》选出的年度十大流行语及其他网络流行语为例，分析流行语的影响。

一、流行语对社会生活的影响

“正能量”（2012），“中国梦”（2013），“打虎拍蝇”（2014），“供给侧”“工匠精神”（2016），“不忘初心”“砥砺奋进”“有温度”（2017），“店小二”（2018），“人民至上，生命至上”（2020），“碳达峰，碳中和”（2021），这些流行语反映了时代精神、新的发展理念、政治工作重点与风格。反过来，宣传并推动着时代精神的传播的实践。

“低碳”（2008），“断舍离”（2014），“互联网+”“创客”（2015），“共享”（2017），“××千万条，××第一条”（2019），“双减”（2021），这些流行语反映了真实的社会生活现象，又吸引更多人了解并选择某种生活方式。

二、流行语对国家形象的影响

“命运共同体”（2018）、“文明互鉴”（2019）已经走出中国，成为世界“热词”，这些理念为中国树立了良好的国际形象。

2012年，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从提出至今，“人类命运共同体”屡次在重大场合被提及，体现了中国的大国担当和合作共赢的国际发展思路。

三、流行语对人们价值观的影响

流行语反映了人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包含丰富的感情色彩。流行语是对新的社会现象、社会文化心态的概括，也对人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有所影响，特别是对人生观和价值观还有较强可塑性的青少年来说，影响更为明显和深远。

“工匠精神”本指手工艺人对产品精雕细琢、追求极致的理念，即对生产的每道工序、对产品的每个细节都精益求精，力求完美。2016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工匠精神”一词迅速流行开来，成为制造行业的热词。不仅制造行业，各行各业都开始提倡“工匠精神”。于是，使用范围扩展，任何行业、任何人“精益求精，力求完美”的精神，都可称“工匠精神”。“逆行者”，和平时代的英雄楷模，每当遭遇灾难时，“逆行者”逆向而行，鼓舞、感动了每一个人。这类词有助于形成积极、正面的价值观，助力行业发展，弘扬民族精神，激发爱国热情。

流行语数量多且更新速度快，除了每年被《咬文嚼字》挑选出来的在传统媒体中经常使用的十大流行语外，活跃在网络、口语交际中的众多鲜活生动的流行语对汉语的影响更不容小觑。

四、流行语对汉语的影响

流行语展现了汉语的表达力及汉语使用者的语言智慧，语音、词汇、语法是语言的重要因素。语言是动态发展的，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有新的内容充实到语言要素中去，当代的社会背景下，流行语数量多、更新快，对现代汉语的影响也日益

明显。

（一）对语音的影响

语音是语言要素中不易受影响的部分。不过新词语特别是外来语，对语音的影响也是存在的。如bye-bye翻译成“拜拜”，“拜”读“bài”，《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只标注了第四声，但是口语中一般读作“bái bái”。《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开始将“拜拜”的读音标注为“bái bái”，更符合大众的语言习惯。

“戛”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只有一个读音“jiá”，那么我们熟悉的戛纳（法Cannes）电影节该怎么念？是“jiánà”还是“gānà”？《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规范了“戛纳”的读音，为这个法国地名设立了字头“戛”，音“ɡā”。

（二）对词汇的影响

词汇作为语言要素中最活跃、积极的部分，最能动态反映社会生活的变化。实词词义包括理性意义和色彩意义。词义中与表达概念有关的意义部分叫作理性义，是词义中的主要部分;词还有附属的色彩义，包括感情色彩（褒义色彩、贬义色彩）、语体色彩（书面语色彩、口语色彩）和形象色彩（词给人的形象感），流行语对词汇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第一，丰富了词汇的数量。为了尊重语言事实，满足社会需要，《新华词典》《现代汉语词典》等权威词典不断修订，收录新词新义。2020年8月，《新华词典》第12版面世，新版增添了“拼车”“点赞”“截屏”“刷屏”“初心”“二维码”等100多个新词语，增补了50个字词新义新用法。2016年《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修订版新增词语400多条，增补新义项近100项，包括“接地气”，“倒逼”“逆袭”“点赞”，“顶层设计”“新常态”“断崖式”“失联”，“颜值”“创客”，“供给侧”“工匠精神”等2012—2016年的流行语。这些字、词的收录非常谨慎，并有着严格的学术依据。收录到《新华词典》《现代汉语词典》中，意味着正式进入了现代汉语的词汇系统。

第二，扩大了词汇意义和用法。“赞”本义为“帮助”，通过网络发展出“赞扬、夸奖”的意思。“土豪”（2013年流行语）旧时指有钱有势的地主或恶霸，常与“劣绅”同现，现在指泛指富而不贵的人。“套路”（2016年流行语）本指编制成套的武术动作，后发展出“精心编造的骗人的诡计、计谋”的含义，并在使用中逐渐有了动词的用法，如“高招录取警惕‘被套路’”。这类旧词新用，扩大了词汇的意义及用法。

第三，改变了词的色彩意义。如“奇葩”（2013年流行语），汉语中本有其词，指奇特而美丽的花朵，常用来比喻不同寻常的优秀文艺作品，是地道的褒义词。2013年网络流行语中的“奇葩”，则常用来比喻某人某事或某物十分离奇古怪，世上少有，常人不可理解，含有讽刺或调侃的意味。“真是朵奇葩”，形容行为让人难以理解的人。

第四，增加了类词缀。×党、×自由、×侠、×式、微×、软×，有的虽没有录入字典或词典，但丰富了日常表达。现在只能称为类词缀，日后哪些能成为词缀，有待观察和讨论。

第五，词汇构成材料更趋于多样化，构词方式也有创新。现代汉语词汇按照构词方式可以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单纯词如“葡萄”“沙发”等，合成词又分为复合式（如“词根+词根”型的词）、重叠式（如“姐姐”“妈妈”）和附加式（前加型如“老虎”，后加型如“刷子”等）。流行语中的流行词汇多为合成词，多数也源自以上三种构词方式，如“拼车”为动宾型复合式，“×自由”“被×”分别为前加型和后加型附加式。

流行语中的新词新语中除纯汉字结合方式外，还出现了字母词、“字母+汉字”、数字词、“字母+数字”等，如AA制、MP3等。2019年4月以来流行的数字缩略词996则使用了独特的构词方式。996指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一周工作六天的工作制度，代表互联网公司的加班文化。“C位”是2018年度网络流行语，从游戏界到娱乐圈然后到日常生活，C指center（中心），“C位”指团队或者群体中的核心位置，通常说“×在C位”，表示×是核心人物。

第六，推动了某些方言词汇的普遍使用。在普通话强势推广的大环境下，普通话成为官方使用语言，一些富有表现力的方言词汇却在网络媒体的推动下大放光彩。如“豪横”，《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方>，形容词，性格刚强有骨气。“豪横”为北京方言，随着电视剧《新世界》的热播，加之网络的传播，使用频率颇高，并且在使用的过程中发展出“霸气”的意思。

词汇越丰富，语言的表达能力越强。从这点来看，流行语增强了现代汉语的表达力，体现了现代汉语的生命力。

此外，三音节词语值得注意。双音节为主是现代汉语词汇的显著特点，多音节如四音节的词，也会在使用中逐步简化为双音节的缩略语，如“失联”（失去联系）和“官宣”（官方宣布）等。随着新词语的增多，三音节词语的数量，引起了语言研究者的注意，并取得了一些成果。

（三）对语法的影响

流行语对汉语语法的影响主要表现在打破传统的语法规则。传统语法规则中，程度副词一般修饰形容词，不能修饰名词，但现在却有“很女人”“很中国”等“很+名词”的表达。过去，“各种”的常态用法是与名词性成分组合，如“各种优点”。后来，网络语言中“各种”与谓词性成分组合变得常见，如“各种累”“各种感动”。“各种+谓词性成分”具有简洁、夸张、态度立场鲜明的表达特点，因此逐渐被人们接受。笔者注意到，近期网络和微信朋友圈频繁使用“可可爱爱”一词，也突破了形容词重叠的规则和限制。

可以预见的是，伴随着语言表达的需要，流行语中还会有更多突破传统语法规则的用法出现，不过，有些用法如“被时代”，该类组合中的“被”与非主动行为动词组合，虽然新奇，但是一般用于表达特殊的社会事件或者有固定的使用环境，生命力如何，有待时间的检验。总的来说，流行语对语法的影响力不如对词汇的大。

（四）对汉字的影响

文字作为语言中最稳定的部分，是最不容易受影响的。但在开放的网络时代，流行语对汉字也不是毫无影响。汉字在流行语中的表现凸显了汉字字形表义的特点。迄今为止，流行语对汉字的影响体现在两方面。

一是使某些生僻字成为热词。一些字形具有特征的生僻汉字被翻出来，用以满足表达需要。如“囧”（jiǒnɡ），本义为“光明、明亮”，从2008年起，因其字形像人哭丧着脸的倒霉表情而在网络走红，一发不可收拾。再如网络上用“又双叒叕”（yòu shuāng ruò zhuó）表示曾经发生的事情重复发生，如“风雨，又双叒叕要来了”，用“又双叒叕”表示最近降雨多。“叒”是古代神话中的树木名称。根据汉典网的解释，“叕”有四个读音和释义，表示“连缀”意义的“zhuó”最适合作为“又双叒叕”中的“叕”标音。从上面的解释可以看出，“又双叒叕”这一组合所表示的意思与“双”“叒”“叕”的意思无关，主要是两个“又”、三个“又”、四个“又”的构形，让不知道读音的人也能联想到“重复”的意义。“囧”和“又双叒叕”此类流行语更适合书写，而不是口头表达。

二是产生一些生造字。“2018年度汉字”生造汉字，网友将“穷”和“丑”组合，并取两字的读音，读作“qiǒu”，表达“又穷又丑”的自嘲意，但是从语言文字规范的角度来讲，这个汉字更像是恶搞。而且受汉字书面表达方式的限制，使用度不高，逐渐被人淡忘。

（郑州西亚斯学院）

基金项目：郑州西亚斯学院教改基金资助项目（2020JGYB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