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骆驼的狗

农场养了一只叫不上名堂的狗，瘦瘦的，一身长长的黄毛，成天懒洋洋的，走起路来慢腾腾的，像走猫步一般后腿紧摽着，大风一吹就一个踉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这条狗体型较大，仓库保管员阿莉总喊它“骆驼”。

“骆驼”跟随老板好像也有十多年了，但老板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它。老板喜欢那种有精气神的，喜欢那种打了鸡血的状态。

“骆驼”不在乎这些，只要保管员阿莉每天给它弄些残羹剩饭就行。它吃点儿东西，在场区溜达溜达，找个犄角旮旯躺下就睡。

农场一到收麦种秋或收秋种麦的季节总是繁忙得很，人来人往的，可“骆驼”从不吠叫咬人，抬头看生人一眼就倒头又睡。

这年种麦的大忙季节，有一天，老板中午饭都没吃，在地里指挥犁地、耙地、耩地，忙得团团转。电话响了。是场里锁柱打来的。

“喂，啥事？”

“老板，不好啦！咱的狗把给咱耩地的老杨家的小子给咬啦！”

“这个赖种狗咋咬着他啦？”

“老杨给咱耩地，他家小子来给他送饭。麦种不够了，保管阿莉去东地送麦种了，不在场里，就让他家小子帮忙去仓库带了一袋麦种，结果就被咱的狗咬伤了。”

“伤得咋样？”

“脚脖伤了，牙印老深，都出血了。裤子也咬扯烂了。”

“快去防疫站打针吧！这赖种狗，回去给我打死它。”

下午两点多回到场里，老板看到锁柱拿来的注射狂犬病疫苗及购买一条裤子的报销单据，气不打一处来。

老板想起前段时间一个朋友来拜访，临走他送给朋友一提茶叶。因事情太多，他送朋友出办公室便忙活其他事了。结果两三分钟时间，朋友在大门口被“骆驼”给咬了。

朋友说进来时看见那狗一动不动地躺着，也没在意。谁知当他提着茶叶要出大门的时候，那狗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咬住他的脚脖撕扯着不放。

老板不仅连连道歉，还带朋友打了破伤风和狂犬病疫苗，买了条裤子。

老板越想越生气：这赖孙狗！看我今天不打死它！

顾不上吃饭，老板找了根棍子，找到在后院躺着跟没事狗一样的“骆驼”，气急败坏地一阵痛打，打得“骆驼”嗷嗷直叫。它最后钻进了下水道，才幸免一死。

秋天到了，农场院子里到处都堆满了金灿灿的玉米和黄澄澄的大豆。

这天一上班，锁柱便来找老板说：“咱的狗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老板面无表情地说。

“庄稼也收完了，也没啥大事了，恁大一条狗，要不我们把它给炖了吧？”

“想咋弄就咋弄。去吧去吧。”老板不耐烦地摆着手。

锁柱去了。不大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老板，不对呀，刚才去收拾狗的时候，发现狗头骨都碎了。看样子是被人打死的呀。”

老板一惊：“去查看一下场里的监控。”

锁柱坐在监控室电脑前，回放起场区各处摄像头的监控录像。

“老板你来看一下。”锁柱发现了线索，便叫来老板一起看——

夜里四点多。看门的任老头走出门卫室，手里分明拿着一条白色的编织袋，推着自己上下班骑的电动小三轮快步来到后院，蹲在一堆晾晒的黄豆前，往口袋里装了起来。装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提了提袋子——有大半袋子——就往车上装。

“骆驼”跑过来了，黑暗中一双眼睛泛着明光。嗖的一下，它蹿上去咬住了袋子。

老任扭着身往车上提，“骆驼”咬着袋子往下扯。老任使劲地踢“骆驼”，“骆驼”就是不松口。

老任又回到门卫室，出来手里多了把锤子。

看完监控，老板又看到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骆驼”。他蹲下去用手来回轻轻地抚摸它身上的黄毛，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片雪白的餐巾纸，轻拭了“骆驼”头顶渗出的血。

老板站起来，擤了一把鼻涕，扭头示意锁柱：“埋了吧。”

[责任编辑 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