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卖菜记
作者: 洪略恺“黑哥”是我和哥哥两人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在鄂州卖菜时,上演的一段“传奇”经历。
哥哥比我年长三岁,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长得英俊潇洒,说话声音能“打倒人”。我长得虎头虎脑,胖墩墩的,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说话声音像张飞一样洪亮。
五更天,我和哥哥两人像醉酒般各挑着一担包菜迈着踉跄步子,从黄州翻大堤,搭轮船,挑进鄂州古楼。好容易到古楼菜场摆下菜摊,我俩的肚子早就咕噜咕噜饿得要“罢工”了。我俩找了一家地摊店,囫囵吞枣般喝下几大碗粥,嘴巴一抹,便吆喝着买卖:“自家饼肥种的纯绿色蔬菜,便宜卖呦!”我提了提嗓门儿,一声高过一声。哥哥也跟着我吆喝起来,他的声音粗犷又带有地方腔。可吸引来的顾客只是好奇地瞧了瞧我俩的菜摊,旋即摆了摆手,扬长而去。眼看水灵灵的包菜都蔫儿了,我俩也越发焦急,咋办呢?这时,一位穿着牛仔制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望着我们说:“昨天从山东寿光拖来一火车皮的包菜当福利发给市民了,我看你们小哥儿俩到下面的泽林镇那里去卖应该不错!”“那哪儿行呢!几十公里呢!”哥哥反问道。“我的货车到泽林,算你们运气好,跟我走吧!”中年人说。嗐,真是没辙!我俩一合计,只能应允,于是挑着菜筐跟他拐了几个弯儿,在武昌大道一个巷子里,看见一辆拉煤卡车,车子黑得像棺材。连拉带扯地折腾半天,人和菜终于上了车,另有两位菜农也凑合着挤上了车。那位中年人很严肃地跟我们说:“路上千万注意那些检查人员,你们遮盖好彩条布,不能起身,否则罚款走人,那我就管不了了!”
货车在凸凹不平的乡道上颠簸,像个大摇床般一走一刹,呛人的汽油味令人反胃。车上两个菜农受不了这种“折磨”,严重晕车,稀里哗啦,呕吐不止,车板上污渍一片。我和哥哥手挽手捂着口鼻忍受着刺鼻的馊味和汽油味,蹲也难,坐也难,还得憋气,实在难受。哥哥安慰我说:“斌子,我讲小英雄王二小的故事给你听!”我强装笑脸听着,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我。我的两只手撑在铁板上,时而跪地,时而趴着,时而坐着,屁股成了冲浪滑板,左右滑动,巨大的惯性,将我咚的一声甩在墙板上,让我吃了个闷亏。我俩又饿又渴,只得咬牙忍受。两个菜农呕吐完不停地呻吟着,像是挨了五十大板后在申冤一样。
汽车在乡道上行驶了一个多钟头,突然来了个急刹,中年人司机拼命敲打后窗玻璃,摇下车窗说:“趴好,盖好布,前面有人检查!”我们四人听到吓得一身汗,屏住呼吸,纹丝不动。车前面走来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他们冲着中年人司机说:“车上装货带人了吧!”中年人一惊,立刻镇定下来,朝长得富态的年轻人说:“哦,李队长啊!不可能,矿里的规定我肯定遵守!”说着他下了车,给每人递上一支烟,笑着说,“辛苦了,我请二位过个早(方言,吃早饭)。”“不用,不用!”瘦个子的年轻人说着一个箭步脚搭轮胎,扶了墙板瞟了一眼:“还好,布要盖好,避免煤灰有扬尘!”说罢,两人便离开了。
车行大约十多分钟,汽车戛然停止,中年人司机说:“到了,到了!”车厢一下子欢腾起来。我掀开了彩条布,说道:“哎哟,真是重见天日了!”我和哥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彼此不认识般,两人脸上像是京剧里的黑包公一般,两双黑手手舞足蹈,全身像是非洲黑人,包菜也变成了黑砣砣。车在泽林福利院门前通向菜场的路口停下,中年人司机说:“在这里卖菜吧,这是镇里居民到菜场必走的咽喉要道。”的确如此,而且镇上的居民还很和善,不但没有嫌弃我哥儿俩像黑猩猩,还三五成群围上来买菜。他们心疼我俩,既没剥菜叶,也没讨价还价,你买两个,他称两个。我俩憨厚,原打算卖一元一斤,回家给妈妈一个惊喜,可现在黑砣砣的“地雷”没卖相,只能八角一斤便宜甩了。我和哥哥嘀咕后,两人拍了一下掌,一拍即合,在泽林镇街上早餐店里买了两百个馒头,送到卖菜路口的福利院。除去开支,我俩将把剩余的五元钱上交给妈妈。
中午时,兄弟俩收拾好箩筐,简单吃了点儿,搭上班车笑呵呵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