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晖里迎接自己的第十三个专业
作者: 付令习习的微风包裹着缕缕鹅黄,铺陈在窗台上。坐在考场的靠窗座位上,开始细数自己二十多年来接受的国民教育序列专业教育:飞院空管本科、重大工业工程硕士、交大英语自考本科、交大MPA、川师音乐教育本科、财大金融学本科、航大安全工程硕士、电子科大工商管理网络教育本科、国开与法大合办的法学开放教育本科、成都职大会计电算化专科、绵师汉语言文学教育自考本科、社科大管理学博士,足足十二个专业,学信网可查,三篇硕士论文在知网全文检索。
冬天的阳光依旧明亮但并不刺眼。我看得入神,恍惚间,2023年的光线便有了1996年炎热夏天的质感。
那年参加完人生大考后,生命旅程便增添了色彩。而那儿之前的所有阳光是单薄的直射,带来热辣的体感和刺眼的观感。我对阳光的真正理解都源于之后的某个节点的阳光。2023年秋冬时节的阳光,使我在岁月螺旋上更加深刻地理解1996年炎炎夏日的骄阳。
人生短暂,二十七年不过挥手一瞬间,如长河之水不舍昼夜。眼前的阳光已是生命长度的投射。在人生道路的转身回首处,都有凝练的投影。那年夏天的赶考经历,与汗流浃背的记忆交织。两月后的初秋时节,四十多岁的父亲为远行的我准备行装。他在璧山解放路百货商店买了一口组合式瓷缸交到我手上说:“未来要靠你自己,饭碗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像他年少时在铁山坪遇见金灿灿的野柿子。
二十七年后的晨光多了含义,是这些年收集的所有阳光的沉淀。2000年初冬午后的阳光,我从四年的激越梦想中终于回到了有些残酷的现实。在低矮破旧的公交宿舍的窗前,播放着栾树和秦勇版的《光芒之神》,歌声依旧高亢激扬又不失几分慵懒:“我心中有很多的希望。这希望渐逝去了光芒。请给我多些阳光,照亮这希望。让我心中埋藏的火,重放出它的光芒。”“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单位”,在旁人的评论中,父亲对我的工作和生活很放心。其实以我当时的收入,只能租住最偏远最便宜的公交宿舍。那天,五十岁的他带来了老家拆下来的热水器和小电视机,面对家徒四壁的房间,他目不忍视,却什么也没说。
那时已是冬季。也许我应该明白,并坦然接受成熟应有的模样,现实本来的模样。那时的天空,云淡风轻,收纳了耀眼的光芒,但依旧能激起内心波澜。已听闻不见空中的隆隆雷声和聒噪蝉鸣,就像《光芒之神》里激昂的音程结尾也有了无奈的下行。在这个城市边缘的角落,我从容而又不惊,抬头偶尔还能看见南飞的大雁。或许,梦想还会有实现的一天。
而今,坐在教室里的我已经到了当初父亲送我远行的年纪。坐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有一所学校叫贵州中医药大学时珍学院,它有一种学制叫业余,完全不影响工作;它有一种方式叫线上,不受时空限制;它有一个学科叫康复治疗学,能够帮助病人再度站起来。希望这些对病床上插着管子的年逾古稀的他是有用的。
所有的回想,已抹上今日阳光的色彩与意义。城市建设不可同日而语,学校硬件一再上台阶。今天的我更喜欢窗台墙面红砖的颗粒质感,像极了生活的平淡与质朴。轻抚它,就像触摸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
在阳光里,我也看见二十七年前投射的纯粹光柱。射线轻柔,洒在大地,洒在河流,洒在屋顶,为一切的一切披上一层轻纱。远方的翠峦变作绿宝石,尚存的一丝薄雾在楼宇间穿行,整个世界都那么清亮。清风徐徐,苏醒了万物。日头升起,在树叶间洒下光晕,将大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校门口伸缩门金属条反射着光辉。身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在门前来回走动巡查。长喙天蛾极速挥舞着灰褐色前翅,悬停在花台马樱丹的五色花簇前。这是光芒之神的恩赐,沐浴其中,充满生机。一切都是年轻的,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