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盛花
作者: 梁馨予五月的春风并不太寒,我把双手沁在湖边,将那捧清冽的湖水,洒向了在一旁正欲生长的嫩芽。
那是一株本应在五月绽放的花蕊,可惜不知遇了何种的霜寒,抑或在冬季时被冻得打了牙,初春时节,便蔫巴巴地、颤颤巍巍地破了土。即便在春风卖力地轻抚下,在春雨精心地滋润下,它却依旧只有半指高的嫩芽。这不免让我这个走在路边的行人,伸脖多望了几眼。
“你是因为没有水才长不高吗?”嫩芽不语,它晃了晃身子,在柔风里颤啊颤。“那是因为没有肥料?”嫩绿色的挺直了腰身的嫩芽,努力将自己身旁的枝叶舒展,它似乎很想开花,但它终究比平常的花朵要稚嫩了些,也晚了些。它依旧只是颤了颤,也许是在掉眼泪。它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放弃开花的念头,只是淡淡地、平静地在继续生长着。
我也同样稚嫩,误以为它缺了些水,便从湖边掬了一捧水,给它浇灌。这时,我却看它探了探头,似是在感谢。可随着水越来越多,它反而摇了摇头。它说:“够了,已经足够多了。”我便将余下的那些水,四散给其余的花了。四周不知名的野花穿着粉的、紫的、红的裙子,它们拉着手,在湖水的滋润下,来回摇摆着,最后却在风的呼唤中,止住了那雀跃地想要跳舞的小心思。我蹲了下来,拿出手指与那嫩叶对比一番。半指长的嫩芽眨了眨眼,柔顺的经脉上是一些细小的幼叶,它并没有孕育出花苞,也只是一株婷婷直立的株芽。我不免有些可怜了它。明明步入五月已久,它却一直没能长大开花。明明谷雨刚过,立夏将来,它却依旧独自在这一小片只有指甲大的土地上,仰望着身边早已穿上新裙子的小花。那些小花簇拥着,一浪接着一浪,与春风同频,唱着一声接一声的春歌。它难道不曾羡慕?又或者嫉妒过吗?它小小的,在这样一片天地下,路过的猫猫狗狗便可踩上一脚它细小的嫩芽。它柔着嗓子,倒先安慰起我来了。
它说:“你再等等我,请再多等我一段时间,我会很快很快长大的,我只是长得慢了些。”
这世间,总有一些慢热的人,他们或许在接触新事物时略显缓慢,但他们在学会后,倒也扎根扎得更为坚实。我大抵是入了迷了,竟然当真是听信了那株嫩叶的小话。它颤颤巍巍的,蛊惑着让我过段时间再去看它。
“那你岂不会被旁边的猫猫狗狗踩死了?”我发出质疑,自认为它会挺不过去。“那我就在被踩的地方,再直起身子。”它依旧柔声,丝毫不在意。“可你若是渴死该怎么办呢?”我的手指缝里,湖水的润湿仍旧未干。“终究会有一场雨,一场大雨,能祝福我冲破土地,到那时,我必然开出最艳丽的花色。”
我的咽喉有些灼痛,一股难言的情绪上头。“那,朋友,若当真是那样,我便会祝福你。”
被踩了脊梁也能再站起,被暴雨捶打也仍认为是种助力,我觉得这株幼芽能够长大。我也只是,大着胆子去信了它的小话。
而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已然不记得有多久,只知道那天,天将明,明晃晃的橙光亮起,我身披着朝阳前来,手里拿了一个空的玻璃杯。它若仍没能开花,我便打算再为它添些湖水。可迎接我的,并不再是那株柔嫩的芽叶了。那是一株迎风后便可颤着身躯,发出明亮的歌喉,唱着声声春色的,暖红色的小花。它其实依旧只能说些小话的,只因它仍旧是一株小花。可它的颜色实在艳丽,在一堆紫的、黄的花里,又太过扎眼,倒是一眼便能瞧见。
“嘿,朋友。”它向我打了声招呼,“你看啊,我开花啦。”它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着它的身姿。它的身边,是春姑娘温柔的轻拍。
“是啊,你开花了。”我向它道来一声贺喜,便不再说话,看着这一片声声的来自春天的歌海。碧蓝的湖水旁,小花和小草紧紧凑凑的,它们手拉着手,迎着春姑娘的脚步,一摇一晃。一浪浪的,独属于稚花声声的高唱。我倚在树旁,看着五月的盛花。
又静,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