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老家门前过

作者: 沈文炳

今年春天,老家人盼望已久的路终于修通了,从此,结束了老家人无路可走的历史。乡亲们的走“路”梦终于变为现实。

我的老家是陇东高原残塬沟壑区的一个小山村,张家沟河水自西向东穿境而过,将村民们分割居住在河沟南北的沟台山坡上。世世代代的乡亲们只有沿着山梁上那弯弯的山路才可以走出大山。连绵的大山,纵横交错的沟壑,阻断了交通,也阻断了老家人的梦想。落后的交通条件让祖祖辈辈的老家人苦不堪言。

在我的记忆里,川塬人凭着优越的地理条件,先是使用“地轱辘车”,后来有了架子车,20世纪80年代又有了四轮拖拉机、奔奔车,而老家人的交通运输一直停留在人背驴驮的原始阶段。乡亲们送公粮、买化肥、出售农产品、粮食上场,以及送亲、迎亲,都是赶着毛驴唱着“乱弹”,行走在山沟梁峁间窄窄的山路上。

祖父说,山里的毛驴要比川塬的毛驴腰腿硬梆有力。但是,山里毛驴的命运注定是悲惨的,除了长年累月不停歇地被役使,还常常处在艰险的境地。有一年麦子上场,文成弟家驮垛子的毛驴一蹄踩空,滚下陡峭的山沟摔死了,那情景让人揪心!

山里人的命运和毛驴一样,生来就和一个“苦”字分不开。一辈辈的老家人每天把东山的太阳背到西山,将艰辛的日子熬成岁月。沉重的负担压得乡亲们喘不过气来。严酷的自然条件,让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乡亲们受尽了煎熬。

土地承包后,有一年麦子大丰收,庄里人一合计,决定请一台四轮拖拉机打碾麦子,可是,老家没路可走。哥哥一声吆喝,大伙儿将四轮拖拉机拴上绳子,硬从山顶上拖了下来。四轮机打碾麦子,那是“二牛抬杠”无法比拟的,只四五天工夫庄里的麦子全部打碾完毕,但四轮机要上山就不那么容易了,又是哥哥领着大伙儿硬生生将这个现代化的产物拽上了山。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无奈而又滑稽的事!

“衣食足而知荣辱。”吃饱了肚子的山里人,也想要过体面美好的日子。那时候,川塬人已兴起修砖崖面、砖窑肩,老家的乡亲们也眼热了,于是,将砖块用四轮拖拉机运到几里路外的公路边上,然后人背驴驮往回搬。

艰苦的生存条件,让山里人过早的背驼、腰腿痛。哥哥七十出头,几年前膝关节痛得走不了路。医生说,这是长期负重劳动磨损了膝关节间软骨所致。今年正月,哥哥在庆阳市三院做了人工膝关节表面置换手术,才解除了痛苦。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陶坬子学校教书。门前的河沟是老家与学校间唯一的捷径和坦途。最先是我一个人行走,后来又领着孩子上学。其间,我们遭遇了无数的恶劣天气。河道泥泞时,我和孩子脱掉鞋子、卷起裤子行走;河水上涨时,我们趴到河岸的半坡洼慢慢向前移动。就这样,这条路我一走就是十八年!

乡村振兴的春风吹进了老家的小山村。从去年秋季开始,老家实施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并修筑了连接赵塬与辛坪两个塬区的通村路。虽说是沙砾公路,但老家人从此有了宽广的出路。以前的河沟常因暴雨而河水上涨,阻断了乡亲们的通行,现在修建了跨河水泥桥,行人车辆畅通无阻。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清明节回家,我站在老家对面的华山梁顶,看到老家的山坡地全变成平展展的粮田,一条盘山公路从山下蜿蜒而上,通往山外。公路,成了家乡一道亮丽的风景。

路通了,地整了,乡亲们对生活充满了新希望,开始谋划未来的日子。树雪侄子热爱土地,他畅想着怎样才能把平整好了的土地种好,他呼吁村子里有经济能力的乡亲们都能购置一台农用机械,或种或收省时省力,方便全村人。老家的大沟小岔都有水质极好的溪水,是浇灌的绝好水源。乡亲们甚至还谋划着利用优质的水资源,在河台的平整地种上大棚瓜菜,借助便捷的公路,让山沟沟的瓜菜也能进城售卖。

家乡的新变化,让乡亲们欢欣鼓舞,喜上眉梢。赵家文成兄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逢人便夸国家的政策好。感慨最多的是当年出远门修路的那些已经七八十岁的老人,他们年少时就背着铺盖卷儿、干粮袋为国家修桥筑路,一辈子做梦都盼望老家有路走。如今,乡村振兴终于圆了老人们的走“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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