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香椿树

周末，老公从老家带来几把香椿，胖胖的芽苞恣意张开，紫红色的嫩芽向下翻卷着。凑近细嗅，香椿那特有的香味，沁入心肺，瞬间唤醒了记忆深处的味觉，令人欲罢不能。每每闻到那淡淡的、独特的香气，旧时的记忆被瞬间重启。这气味被我牢牢地刻在心底，思绪随着缕缕清香飘回了老家。

父亲喜欢吃香椿，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在老家的小院里栽了一棵香椿树。那时，我刚刚懂事，对父亲栽的这棵和我几乎一般高的小香椿树格外亲切，呵护有加，经常用小瓦罐提水浇它。

到了春天，清明前后，乡间的各种树木都开始吐绿发芽，一片绿意盎然。我家小院里的香椿树也不示弱，踏着春天的脚步与百树争奇斗艳。每当绵绵春雨潇潇飘落，洒遍乡间的农家小院、房前屋后，香椿树便悄悄地冒出新芽。这些新芽，别具一格，自成一体，有些暗红，有些浅绿。雨后初晴，嫩叶上沾满了雨珠，犹如刚刚出水的芙蓉，如此娇嫩，如此柔美，在阳光下闪动着如诗如画般饱满的光亮。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又好像是酝酿了许久，就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嫩黄、浅绿便出现在了枝头，给了农家人一个大大的惊喜。那嫩绿的香椿芽散发出了诱人的清香，氤氲在空气中，用鼻子一嗅，香极了。

父亲把嫩嫩的香椿芽摘下，母亲把它洗净沥干水，放在盆子里加上适量的盐和几滴醋，反复揉搓，直到出现均匀的泡沫为止，然后装在瓶子里封存好，几天后即可食之。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并不富裕，家家都腌制萝卜、大白菜等，取名“咸菜”。家中除了来客人或过节能享受简单的炒菜外，平时一天三顿基本上都以咸菜为主，尤其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香椿一度成为农家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香椿的吃法有很多种，但在我的记忆中，最早吃香椿一般就是凉拌，可以剁碎后拌着面吃，富有浓郁香味的香椿和滑爽的面条搅拌在一起，用筷子一夹放进口里，轻轻地一嘬，细细地嚼咽，十分惬意。后来，条件稍好些就有了香椿炒鸡蛋这道“大菜”。把香椿芽洗净切碎后，打上几个鸡蛋，用筷子拌匀。锅中倒油，等锅里的油开始冒烟时，倒入拌匀的香椿鸡蛋，用锅铲在锅里翻炒几下，一锅金黄、淡绿相间的香椿炒鸡蛋便成了，不仅颜色好看，而且相当美味。

后来，父亲被调到乡镇中学任中学校长，我们全家都随父亲搬到了中学住。每年春天到了采摘香椿芽的季节，父亲总会带着我们回老家摘香椿芽，这时，老家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再后来，老家的房子翻新改建了，那棵香椿树被砍了。从此再也吃不到老家院子里的香椿芽了，而那棵香椿树却给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岁月总是悄无声息，它会带走我们很多的不舍，又会带来许多的新鲜事物，那些像流水般溜走的痕迹，烙刻着时光的印记。如今，父亲已经过世十多年，但每到春天吃香椿的季节，我们总会想起父亲，总会和姐姐说父亲爱吃香椿，不知父亲是否能再品尝到香椿。

如今已至中年的我，每次回到老家，依然忘不了当年父亲亲手栽种的那棵香椿树。一阵清风拂过，仿佛看到父亲在树下摘香椿芽，迎面又嗅到了一股香椿嫩芽的清香，浓郁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