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卓庐,等一场雨
作者: 王秀贞遗憾在卓庐,未能遇上一场雨,一场能让我恍惚穿越的雨。
卓庐的庭前,后院的芭蕉,古驿的街巷,都在等一场雨。
卓庐的厅堂,有桌,有椅,有茶,有书,偷得半日闲暇,我想象着若能来一场雨,如断线珍珠般的雨,挂起一幅水帘,檐前滴下的滴滴水珠,是云孩子天性的释放,地上溅起的朵朵水花,犹如一个个怒放的生命。
雨与芭蕉,有着天生的缘分。唯有芭蕉肥厚的叶片,才接得住、载得起那滚圆滚圆动态的水珠。“雨打芭蕉”,芭蕉是最懂雨的,雨也是最滋养芭蕉的。或许生活的磨炼,已经让我不再那么容易感伤,没有“一点芭蕉一点愁”的惆怅,也没有“点滴芭蕉心欲碎”的神伤。
古驿的街巷,历经岁月沧桑的一座座牌坊林立,一道道有石碑和故事的重门,斑驳的石墙,脚下被岁月打磨得更加光滑的鹅卵石,头上徽派特色翘起的檐角……打着阳伞,穿着旗袍的女子,需要一场雨,飘进历史的深处……在这古驿悠长的雨巷,是否会化身丁香般的姑娘,有着丁香般的惆怅和忧伤?
若雨来,就是那个雨中的女子,在厅堂,一杯清茶,一卷书,时时追寻的梦中,和一个个有趣的灵魂共鸣。犹记童年时,住在老旧的阁楼里,下面就是这样的厅堂。倚在阁楼的窗口,看雨打瓦片,雨水顺着瓦檐一泻而下,成了一道道迷离的水帘,烙印在童年的记忆里,成了日后一缕缕追寻古镇的执念。
梁间,处处有燕子筑巢,啾啾声不绝于耳,时常见燕子于檐前盘旋、飞舞、鸣叫。梁间燕子最是长情,年年春来,生息繁衍。房前的茶具,成了它歇脚的地儿,对于我们近距离的围观,一点儿都不怕生,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会说话般地打量着我们。一只羽毛还没长全的雏儿掉落到地上,无助地扑腾着。我们不敢擅自动它,小姑娘一直守着,直到主人带了梯子过来放回巢里才放心离开。
卓庐二楼东面的回廊处,放着一张书桌,摆着文房四宝(可惜缺了宣纸)。小姑娘自告奋勇找了几张A4纸,让我用那几个拇指粗的羊毫写字。一纸一字,“纸到用时方恨少”,写了一个自己都嫌弃的“萌”字,小姑娘却欢天喜地,一笔一画在上面描着,乐此不疲。
天气预报说有小雨,便殷切期盼一场雨,在这里与我邂逅。可惜,等雨不来。暑热,氤氲在空气中,厨房做饭的阿姨放弃了那边别墅客人高昂加工费的诱惑,直言吃不消。给我们做好两菜一汤,每样菜里都放了几片薄荷,说是因为投缘,特地从家里带来做给我们吃的,不是所有的客人都享有薄荷的清香,瞬间幸福感满满。
巷子里窜出的一只只狗,使我恍惚回到儿时的村庄,街头巷尾狗是寻常的。暮色中准备独自散步,一下子蹿出四只狗把我团团围住。老实说我是怕狗的,更怕被狗咬,但是曾仕强老先生说生灵通人性,只要我们友善,不攻击,不惊慌,哪怕毒蛇也是可以沟通的。之前在福德湾的一家民宿,路遇一只狗不停朝我和女儿汪汪叫,我柔声说:“我们是客人,没有带吃的,你若是饿了,去那边找主人吧。”或许凑巧,也或许真通人性,狗果真不叫了,摇摇尾巴走了。女儿大呼神奇,开心地说它真听得懂我们说的话。静静地站在四只狗中间,我试图与它们沟通,刚好那个年轻的民宿主人出来,唤走了它们。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底气面对时不时从边上蹿出的家狗、野狗,悻悻然作罢。
晚上,徐先生借了投影投在庭前的墙上,犹如放起了露天电影。黑的夜,亮的图像,鲜活的面容,在夜空中回荡的声音,如果多来一些人,怀旧,就是当时的场景。
后花园有修竹,有芭蕉,有小城墙,有弯弯曲曲的水池,有苍翠的绿,有歇息的椅……隔壁宿友说是鲁迅先生的百草园。可惜热浪把贪凉的小姑娘赶回了卧室,宁可看动画片或者综艺节目。假若鲁迅的童年也有眼花缭乱的电子产品,那么百草园还会不会是《朝花夕拾》里的百草园?学生时代不大喜欢鲁迅的文字,除了几篇散文,杂文是真看不进去。人到中年,此时再读,已是另一种心境。
皓月当空,雨亦无缘,在卓庐,等一场雨,无果。也或许冥冥的缘里,牵引我还会再来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