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外侃《聊斋》

作者: 胡宝星

初夏,欧文森从北欧来到青岛,我们一起合作了好几天,都挺疲惫的。为了缓和一下连续几天的紧张气氛,领导安排我陪同老欧到崂山转一转。欧文森对有着丰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崂山早就充满了向往,他曾经也询问过我,说能不能带他去崂山看看。

崂山方圆百里,宫观星罗棋布,有“九宫八观七十二庵”之说,其中有着两千一百多年历史的太清宫是最负盛名的一座道观,所以我就带着老欧去了太清宫。

到了太清宫之后,我陪着老欧在太清宫院里院外地转,只那一棵棵有着千年历史的银杏树,就让老欧震惊了,他端着相机不停拍摄,乐得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我说:“还有更值得你看的好地方,咱别光围着这几棵树转了。”

欧文森连声说:“好!好!那咱去别的地儿转转吧。”

话音刚落,天就变了,刹那间,乌云密布,山风呼啸。我赶紧跑去买了雨伞和一次性雨衣,因为雨伞遮挡不了山里的风雨,得配上雨衣。我买好雨衣和雨伞刚跑回来,雨就开始下起来了,我们赶紧把雨衣穿上,手里再打上一把伞,就在雨中的太清宫里转悠起来了。

我原来的计划是领着老欧在太清宫里先转一转,然后去爬山,因为这条旅游线路有好几座道观,而且都是千年古迹,再加上沿途的风景优美幽静,足以让初次到青岛的欧文森尽兴了。

但是下雨了,如果我继续领着老欧上山就有些冒险了,别的不说,哪怕让老欧摔伤了腿、磕破了皮啥的,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我只能领着他在太清宫的几个大院里四处转悠起来。

走着走着,我们走到了蒲老先生在《香玉》中描写的那棵耐冬树前。太清宫是崂山所有的寺庙和道观中最有代表意义的,当年的蒲松龄老先生就曾经来到这里,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并且写了《聊斋志异》中的《崂山道士》和《香玉》。

据说,这棵耐冬是当年全真教的鼻祖—丘处机从别处移栽过来的,蒲松龄来到这里后,看到这棵耐冬树,来了灵感,于是就写出了《香玉》,这棵耐冬树也成了故事中的主要角色—绛雪姑娘,一个美丽而又善良的花神。

我决定把眼前这棵耐冬的故事讲给欧文森听,当我满嘴冒泡地把绛雪的故事讲给老欧听的时候,竟然把聊斋故事中《小翠》的结尾给接上了。我当时一边讲一边寻思,绛雪姑娘的结尾不是这样子的啊?

但是,也没办法了,我总得把故事给讲完啊。故事讲完了,欧文森乐得跟什么似的,很显然,他已经被我带进故事里了,可我总感觉不踏实。

回家以后,我赶紧打开《聊斋》,找到了《香玉》这个故事。一看故事的结尾,果不其然,我真给搞错了,我把《小翠》的故事结尾接在《香玉》故事的结尾上了。

第二天,我见到欧文森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他说:“欧文森,我昨天给你讲的绛雪的故事有点儿不太对,我把这个故事的结尾和另外一个聊斋故事给搞混了。”

欧文森一听,笑了,说:“那结尾挺好的啊!昨晚,我跟太太通电话的时候还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了。听到这个凄美的故事,我太太感动极了,说‘没想到中国的神话故事这样动人,有机会的话多听几个,回来好讲给我听啊!’”

我赶紧说:“欧文森,不管这样的结局好不好,但是真的是错了,要不,我先把《香玉》的故事结尾重新讲一遍,然后再把《小翠》这个故事也讲给你听听?”

那天晚上,我陪欧文森回到酒店,我们俩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着咖啡听着音乐。老欧说:“讲讲你的《小翠》吧。”于是,我把修正版的《香玉》故事结尾又重新给欧文森讲了一遍,接着又把《小翠》的故事又讲给他听。

故事讲完了,欧文森也满足了。我却思考了很久:尽管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的人物以鬼狐为主,但是其中的哲理时时都在撞击着我们这些常人。正如蒲松龄老先生所言:“一狐也,以无心之德,而犹思所报;而身受再造之福者,顾失声于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圆,从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于流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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