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千的诗
作者: 冬千赤手握住燃烧的雪
趁我不备,风举起小雪花砍向颈间
抵达脊髓之痛,这隐形的刀口和伤口
不由得把帽檐压得更低
我们掬手承住绒雪,这几两碎银
在最贫穷的寒冷里蒸发作泡沫,莫须有
小晶片越来越频繁。宇宙深处
似乎真的存在这样的碎纸机
噬入罪己诏,纸屑和齑粉撒向我们
赤手握住燃烧的雪,无限胀起的手
丧失善恶的知觉
有权保持沉默的人,最终选择了谎言
雪的余烬深陷在手上,痛苦的骨刺
久不能拔出
两种不同的疼,永远地折磨对方
给铁线蕨修剪枯枝
整整两星期我才退烧,而卧室的窗坛上
那盆铁线蕨已经被猛烈的阳光浆洗成乳黄色
它已经半枯。需要我们的照料
但母亲因为照料我而忘记了
我下床迈着迟缓的步子
仿佛感受着它的疼痛和焦渴
当水流注入花盆,细小的枯叶
悬浮在微缩的池塘,而露珠
在蓬松的枝条上颤抖着一种欢欣
就像夏天被修改成了春天
因而一切都在等待着生命的自我恢复
我似乎听见它的根系
在湿透了的土壤中疯狂吸水的声音
细弱的枝条有些已经完全枯萎
枯叶像年轻人的白发显得触目惊心
我拿出剪刀为它修剪,慢腾腾的动作
就像这不是一种删除,而是一种整理
就像我是理发师或者正在
进行一场家务,而这盆铁线蕨
是我们中的一员,服从于我的安排
但又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或许我手中的剪刀其实是
母亲衣柜里的熨斗,如果铁线蕨
恢复了它的翠绿,这小小的家
就恢复了它该有的恬静和整洁
消暑与梦游
正是下午,蝉叫和蚊蝇的嗡鸣
轮番轰炸着我的梦境
我艰难地起身,四肢的汗水
胶着于身体所能接触的每个地方
似乎我已经衰老
衰老而孤独地生活在一座小院
窗外传来陌生的捶击声
同样的声音也从我身体里发出
仿佛梦境像熔化的金属,而
塞满我人生的是一堆石头
人们需要更加年轻的炼金术士
因为只有他还保留了疯狂的念头
七月重返小团山
柏树茂盛时的树冠如一片青色的烈焰
因此山火过后人们还心有余悸
我们走在焦黑的隔离带上,那是
无数个树墩组成的一道栅栏,尽管低矮
却像施了咒一样让大火无法逾越
树墩上的年轮像卷尺,用空间
丈量了时间和生命的限度。地理老师
曾经教导我们如何通过这些
圆弧的密疏判断方位,因为生命的自由
终究服从于更高的阳光和雨露
弧线和木质为植物的生命赋形
仿佛另外一个微小的宇宙已经从此生成
当我们在这些树墩上坐下
似乎还能闻到它们散发的清芬
噩梦里的山火曾经在林中蔓延,余烬的
气息依然是森林中的一部分,越向上走
落叶的声音便越是干枯
蝉鸣聒噪着夏天的暑热,让我们
在树荫里也感到了焦渴,如果
自然的循环提示着一种命运
那么生命的教育里必然需要一种痛苦
【作者简介】冬千,本名刘锐。二〇〇六年生于昆明。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昆明市文联签约文艺家。作品散见于《滇池》《诗歌月刊》《江南诗》《中国校园文学》《石油文学》《散文诗》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