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杀手

作者: 余显斌

影子杀手 0

表面温润君子,背里鼠窃狗盗;半瓶红酒成饵,醒来丢肾一颗。伤愈追凶,遇金蝉脱壳;劫后复仇,遭釜底抽薪。只道红颜心肠狠,孰料助手计更毒;若知今日同赴死,何必当初太痴情!

半瓶红酒

从名片上看,周剑是个作家。他也的确像个作家——面皮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跟人打招呼时笑容可掬,儒雅斯文。甚至,他偶尔也会出席某个文学笔会或研讨会。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暗地里,他做的是杀人越货的黑道买卖。没生意时,他才会坐在电脑前忙忙碌碌,敲打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文字。生意一来,他马上键盘一推,悄悄地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他的活儿;完事回家,他又继续他的“作家”生活。

因此,对于周剑,郧城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行事谨慎、隐秘,从未暴露过,甚至连他的恋人曾美伦,也不知道他的底细。曾美伦最崇拜的就是作家,因此,她开始是周剑的粉丝,不久就变成了他的恋人,逢着朋友就介绍:“周剑,新锐作家,才华横溢。”

周剑的日子看起来过得写意,洒脱,幸福,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尤其最近,他特别着急,每天起来,都眼巴巴地瞅着手机,等待着生意上门。因为,他想买一套房子,和曾美伦结婚。最近他发现,曾美伦对他有些冷淡了,她经常注视着他,很久很久一言不发,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热情似火。

几次,周剑忍不住问:“怎么啦,亲爱的?”一边说着,一边像过去一样,想去抚摸对方的头发。

每次,曾美伦都默默地躲开了,让他很尴尬,也很疑惑。他觉得,曾美伦还在为上次想买房却没得到他的同意而生气,故意冷淡他,这是女孩子惯用的手段。于是,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曾美伦,他已经看好了一套大别墅,不出半年,一定会将别墅买下,然后和曾美伦在新房里结婚,让她的亲戚朋友都羡慕她。

曾美伦笑了笑,不说话,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虽说许下了诺言,可周剑私下一算账,发现还差着一大截。他觉得,自己得主动找些生意,增加收入,尽快把大别墅买下来,满足曾美伦的愿望。他甚至决定,等大别墅买下后,他就不再做那些违法的黑道买卖,踏踏实实地陪着曾美伦过夫唱妇随的日子。

这天傍晚,周剑正坐在书房里浏览电脑网页,手机突然响了。他瞄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不禁一喜,应该是有生意来了。

他按下接听键,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轻轻问道:“请问,您是周剑先生吗?”

周剑沉稳地回答:“是的,我是周剑。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男人说:“是这样的,周先生。我看中了一件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可是想了好多办法也没弄到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帮帮我?”

周剑说:“既然你能找到我,那就说明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直接说吧,是什么重要东西?你开什么价码?”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我想拿到半瓶红葡萄酒,出价二十万元。”

周剑一听,愣住了。怎么可能?半瓶红葡萄酒,出价二十万?不会是开玩笑吧?他拿着手机,站在那儿,心里一时充满了疑惑,隐隐感觉到,这人有可能是在戏耍自己。

“周先生,您怎么啦?”

“你是说要我帮你去取半瓶红葡萄酒?出价二十万?”

男人干咳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没错,是半瓶红葡萄酒,辛苦费二十万元。”

周剑不解地问:“你有二十万,难道不会去买一瓶吗?”

男人说:“外面是绝对买不到的,因为那半瓶红葡萄酒是特制的,独此一家。”

“噢,原来如此!不过……”作为一个经常做这类事情的人,多年下来,周剑从未暴露,就在于他十分小心,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绝不接手生意的,以免引火烧身。

男人听出了周剑的疑惑,低声道:“那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它是由著名养生大师,利用许多极其名贵的药材精心浸泡而成的,堪称无价之宝,据说只要喝上一口,受伤的人可以活血生肉,垂死者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呢!不瞒您说,我本人刚刚受了重伤,很想用这酒来治疗我的伤。”说到这儿,对方咳嗽了两三下,继续说,“我已经打探清楚,那酒已被它的主人喝了一半,再迟疑的话,我恐怕连个酒瓶也看不到了。”大概是怕周剑不愿出手吧,男人继续道,“周先生,请您务必帮我这个忙,我先预付您十万,等拿到酒之后,我再付剩下的十万。怎么样,可以吗?”

“好!成交!”周剑答应了。二十万,弄半瓶红葡萄酒,傻子才不干呢。不过,他心里仍然有点儿不信,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再次笑了笑,表示了心里的疑惑。

男人急了,说:“周先生,您给我一个卡号吧,我马上将预付款打给您。”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周剑将一个银行卡号发给了对方。不一会儿,唧唧一响,他的手机信息显示,十万元已经到账。

周剑暗喜,终于不再怀疑了,他对着手机道:“哥们儿,看来你是玩真的,这活我接了。”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说:“周先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您今晚就行动,明天无论如何得把酒拿给我,到时我再电话联系您交货地点,剩下的十万元当面交清,绝不亏欠。”说完就挂了电话。

真是天上掉馅饼!周剑站在那儿,思索了许久,仍然有些不相信这事是真的。他登录手机银行查了一下账,确实刚刚进了十万元!他终于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不由笑了,告诉自己,和什么有仇,也千万别和钱有仇。

然后,他心情畅快地打通了曾美伦的电话,轻声问:“亲爱的,在干什么啊?”

曾美伦的声音依旧有些冷,问:“大晚上的打电话,你有什么事吗?”

周剑愣了一下,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想你呗。”

曾美伦说:“别肉麻,早点儿睡吧,我也要睡了。”说完把电话挂了。

周剑轻轻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女孩怎么啦?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冷如冰霜。自己不是说了,准备买大别墅吗?比她想要的房子更好,怎么还这样啊?他有点儿落寞,上了床,准备养精蓄锐,等到下半夜出去盗回那半瓶红葡萄酒。

好不容易捱到下半夜,月黑风高,星星满天,正是办事的大好时机。周剑一身黑衣,带上必要的作案工具,鬼魅一般闪出房子。他也不打车(怕留下线索),凭着两条腿,飞速地向男人电话中所说的地点扑去。

那是市郊外的一个有名的别墅区,里面住的清一色都是富人。

半个小时后,周剑来到别墅区外,他也不从正门进入,怕被保安发现或被监控录了像,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轻轻一跃,一下子就跃过了一人多高的铁栅栏。

此时的小区安静得很,路灯光明明灭灭,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周剑小心谨慎,躲避着途中的每一个摄像头,来到电话中说的603号别墅。他站在暗处,望着那座楼房猜想,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里面,楼里一定少不了凶险的机关,自己可得当心,别把小命搭上。

周剑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移动步子,慢慢靠近楼房,他一咬牙,拿了一颗石子扔向楼房的玻璃窗,“当”的一声响,石子落地。他迅速隐身暗处,眼睛一眨不眨地向楼内望着。楼内毫无动静,更别说有人影出现。

周剑心里有点儿忐忑,楼上如此安静,很有点儿反常,这可是他杀手生涯中从未见到过的情况。

他将匕首叼在嘴里,紧紧衣带,飞身上了二楼阳台,顺利地进入屋内。屋内没有灯光,各个房间都黑漆漆的。他皱了一下眉头,大觉蹊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里面没有住人?他故意绊动了一下身边的一张小圆凳,让它发出声响,然后紧张地做好迎敌的准备。可是好半天,屋里依旧死寂一团。

真的没人?他大着胆子靠近走廊,勾着头看了看一楼的客厅,借着小区射进来的隐约的路灯光,他发现客厅里除了沙发、桌椅等家具外,并没有任何人的迹象。但他仍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上了三楼。因为让他取酒的男人告诉他,那半瓶酒就藏在三楼某间房子的保险柜里。

很奇怪,三楼跟一楼二楼一样,也是毫无人迹。

他虽觉诧异,却也来不及细想,蛇一样溜到男人所说的那间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咚”的一响,房子内没有丝毫的动静。然后,他快速躲到一个拐角处藏起来。他想,里面如果有人,听到脚步声远去,一定会打开门四处张望。这时,他就会像雪豹一样猛扑过去,伸出铁钳一般的双手,毫不犹豫,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门紧紧地关着,没有打开,更没有人伸出头来。

“妈的,搞的什么鬼?”周剑长吁了一口气,他已经确认,这栋别墅除了他,今晚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失落,一个著名杀手,做了充分的准备,面对的居然是一栋无人把守的房子。来之前,他差点儿把他的助手张凯叫上了。现在看来真的是多余啊!

这单生意做得也太顺利了,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也顺利得让他放松了戒备。

他打开手机的灯光,仍然有些不放心地四周照着,慢慢地观察着。

屋内的床和家具都是欧式的,一看就很豪华,表明屋子的主人身份不一般。靠墙竖着一个半人高的保险柜。周剑用手机电筒照了照,是瑞士进口货,很高级的那种,普通的窃贼很难将它打开。但对于周剑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果然,五分钟不到,保险柜的门就被周剑打开了。里面只有一样东西——半瓶红葡萄酒,在手机灯光下,那酒氤氲着一片血色。

他瞪大眼睛,望着那半瓶红葡萄酒,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奶奶的,怎么可能?老子的运气太好了。这东西竟然这么容易到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拿起那半瓶酒,端详了一会儿,一个想法迅即在大脑里产生。

不久前,他和一个叫于文的杀手进行了一次平生最为凶狠的较量,结果,于文受伤逃跑,当然,最终没有逃过自己的追杀,可是几乎同时,他的腹部也中了一刀,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的。过后,他找了一家私人诊所(大医院他一般不去,怕引起麻烦),让医生做了清洗包扎,而且还缝了几针,可是伤口至今没有痊愈,有时运动过量,还会隐隐作痛。他想,这酒如果真能活血生肉或起死回生,自己为什么不喝上一口试试,或许对自己的伤口有好处。一个杀手带伤作战,会限制自己的能力正常发挥,对自己是极其不利的。更何况眼前是半瓶酒,瓶盖也已经拧开过,自己喝一点点,买主肯定不会察觉。

说干就干。他得意地一笑,拔开瓶盖,嘴对着瓶嘴就是两大口,然后盖上瓶盖。刚准备转身向外走,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自己平日酒量很大,一瓶白酒下肚也无多大的感觉,可是今天,才两口葡萄酒,竟然把自己喝醉了,头脑发晕,眼前一片云遮雾罩的看不清楚。刚一抬脚,他就感到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几乎跌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啦?周剑大惊,拍着自己的脑袋想着,希望脑子能清醒一点儿,可是脑子不听指挥,依然一片混沌。

他感到自己特别疲劳,这一刻特别想睡觉,就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张欧式大床上,倒头睡下,转瞬即打起鼾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人影鬼魅一样闪进来,轻手轻脚地来到周剑的床前,将他弄到一个担架上,抬起来就走。

睡梦中的周剑似乎有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可又不像是在做梦,浑身摇晃得厉害,好像是在一辆车上。不一会儿,车子停下,他被抬了下来,走了几步,抬到一张床上放着。

他想极力睁开眼睛看看,可又感到眼皮很重,好像千斤巨石坠着,很难睁开。以一个杀手的毅力,他勉强将眼皮睁开一线,隐约中看到,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好像大雾弥漫一样,有两个人影在雾里晃动着,如同水墨画里的影子一样来回忙着。

他梦呓一样地轻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对方愣了一下,拍着他的肩,轻声安慰道:“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声音有点儿熟悉,是谁?

他迷糊了,自己究竟怎么了,一会儿就好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受伤了?可是自己并没和人争斗啊?该不是真的在做梦吧?

于是,他再次轻声问道:“我……是在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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