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啸西风
作者: 远山白马啸西风,乱世舞银枪;征袍染碧血,剑气驱虎狼。仁心怀社稷,侠骨傲风霜;名利何所惜?但忧黔愚殇。事了拂衣去,江湖两相忘!
唐亡之后,整个国家进入“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中央政权频繁更迭,在短短的五十三年内,竟然先后出现了十三个皇帝。军阀割据,外敌入侵,战火持续燃烧,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公元920年,一直对中原王朝虎视眈眈的契丹,突然兴兵南下,进攻幽云等地。边关告急,河东节度使兼晋王李存勖派大将李嗣源(李存勖义兄)尽倾河东之兵迎敌。两军鏖战,一时之间,魏州(今邯郸市大名县)空虚。后梁大将王彦闻讯,马上起兵十万,偷袭魏州。李存勖自恃武功高强,根本不把王彦放在眼里,竟亲率人马出城迎战。
李、王二人均是天下闻名的猛将,他们在魏州城下的这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双方枪来刀往,杀得天昏地暗,第一天便大战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第二天,二人再战了三百回合,依旧不分高下。到了第三天,刚刚战至一百回合,王彦突然卖了个破绽,佯装不敌,拨马奔逃。李存勖不知是计,心中大喜,率军掩杀过去,直呼要生擒王彦。王彦的大部分人马早已在五里外的野人谷设下埋伏,李存勖的一万追兵刚到,即被王彦的人马团团围住。一场歼灭战随即展开。但见野人谷内刀光剑影、呐喊阵阵、哀号声连连。一个时辰后,野人谷已经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了。李存勖见势不妙,赶紧突围,谁知敌众我寡,他杀退了一拨又一拨敌人,还是被死死困住,命悬一线。
危急时刻,只见不远处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飞驰而至。为首一将,年纪轻轻,相貌英俊,手上一杆亮银枪,胯下一匹大白马,甚是威风。只见大白马横冲直撞,年轻将军挥动手中亮银枪,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恰似翻江倒海,杀人如同砍瓜切菜,很快将王彦的人马杀得七零八落。
年轻将军找到李存勖跟前,一边杀敌,一边大喊道:“晋王殿下,速速退走,由末将率部断后。”
李存勖大喜,又杀了几个近前的敌兵后,带领十几个亲随突围而去。
年轻将军大杀了一气,估摸着李存勖已经顺利突围,他也不恋战,且战且走,带着部下数百人突出重围。
吃了大亏的李存勖再也不敢贸然出击,待三日后李嗣源大军回援,他才倾巢而出,和李嗣源的部队一起夹击王彦。王彦抵敌不住,惨败退兵,魏州城转危为安。
李存勖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在野人谷营救自己的年轻将军姓赵名晋,是后军将军董宗本帐下一名牙将,便在晋王府里接见了他。
此时的李存勖,虽说官职只是河东节度使,但其居住的晋王府,规制气派丝毫不亚于皇宫,他也早把自己当作皇帝一般看待了。但见他一身紫色蟒袍,端坐在银安殿上,近侍大声唱喏道:“晋王谕旨,传赵晋将军觐见!”
赵晋进来,跪拜道:“末将赵晋参拜晋王殿下!”
李存勖手一抬,和颜悦色道:“赵将军快快请起!”
赵晋站起,李存勖命人给他赐座。
李存勖道:“赵将军简直是当年常山赵子龙转世,在野人谷如蛟龙出海,杀得敌人望风而逃,解了本王重围,不亚于长坂坡之战呀!本王念你救驾有功,封你为殿前偏将军,意下如何?”
赵晋道:“晋王殿下能顺利突围,实乃天赐洪福,末将岂敢贪功!”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赵将军过谦了!要不是赵将军拼死救驾,本王今天怎能安坐此殿上?如此大功,封你一个王也不为过,你就安心领赏吧。”
赵晋双手一拱,道:“多谢晋王厚爱!”
李存勖又问:“赵将军是哪里人氏?如何习得这身好武艺?”
赵晋道:“末将乃山西蒲州中条山五老峰下赵家庄人氏。七岁那年,一位云游大师路过敝庄,与家父结缘。那云游大师本是一武林高手,他见末将喜欢武学,便将一身功夫悉心传授于我。十二岁时,末将已经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熟了。”
李存勖点头道:“那你又是如何进入行伍的呢?”
赵晋道:“末将十七岁时,父母相继病故,末将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便决意投军,报效国家。我将家业托付给老管家赵全照管,便加入了晋王殿下的军队,一直在董宗本将军麾下听差。前日晋王殿下与王彦作战时,恰逢董将军派遣末将回魏州催运粮草。眼见晋王殿下被围,末将甚是担心,便斗胆带着那五百手下冲进了野人谷……”
李存勖连连点头道:“看来这董宗本堪称赵将军的伯乐,没有他,也就没有你这匹千里马了。好!本王已任命他为兖州刺史,早晚还有重用。”少顷,又道,“赵将军今年青春几何?可曾婚配?”
赵晋道:“回殿下,末将年方二十五岁,参军后连年作战,还不曾婚配。”
李存勖大喜道:“好!本王正有一桩好亲事说与你。中书侍郎李颜微,有一女名叫李月娥,今年一十八岁,长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身好武艺。本王这就作主,将她许配与你,你可愿意?”
赵晋满心欢喜道:“谢晋王殿下美意,末将愿意!”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今晚你们就洞房花烛吧!”
当天晚上,赵晋便与李月娥在侍郎府布置好的新房内拜堂成亲了。揭开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烛光之下,赵晋见羞答答的新娘子恰如一朵出水芙蓉,真是美如天仙,不禁惊喜万分。他端起两杯酒,无比幸福地与李月娥喝了交杯,然后将她搂入怀中,倒在鸳帐之内……
婚后第二年,李月娥便给赵晋生下一子,取名赵武。
这之后的三年时间,李存勖率军东征西讨,力量日益壮大,他便在魏州称帝,恢复大唐称号,史称后唐。公元923年,李存勖灭了后梁,定都洛阳。
此时的赵晋一直在军营里负责操练兵马,李月娥则在家中相夫教子,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
又过了一年,这一日,李存勖正在金銮殿上与一班文武大臣商议朝政,只见丞相王铨上前奏道:“启奏圣上,河东、河西两地叛军造反,他们勾结一处,声势浩大,一月之中已有数十座城池相继陷落。北边契丹人再次南侵,晋城频频告急。不知圣上何时派兵拒敌?”
李存勖看着郑王李嗣源,温言道:“皇兄,朕已封你为三军大元帅,兵分两路,一路征讨叛军,一路抵御契丹贼寇。不知皇兄何日可以出兵?”
李嗣源咳嗽了一声,瓮声瓮气道:“启禀皇上,臣已令殿前大将赵晋日夜操练兵马,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臣自会起兵。”
李存勖闻言,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当晚,赵晋在书房的灯下阅读兵书,突然“哇”的一声,从夫人房内传出婴儿的啼哭。
一丫环跑出来报喜道:“禀报老爷,夫人生了!”
赵晋惊喜道:“生了,又生了个什么?”
丫环道:“生了个千金小姐!”
赵晋快步走进卧室,抱起女儿,喜滋滋地观看起来,他见女儿长得和李月娥一样好看,忍不住在她那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粗硬的胡子扎得女儿放开嗓子啼哭起来,却乐得赵晋哈哈大笑。
李月娥笑道:“夫君,快给咱们的女儿起个名字吧!”
赵晋想了想,道:“女儿在京城所生,那就叫她京娘吧!”
李月娥道:“好!京娘这个名字很好听!”
来年春,赵晋随李嗣源出兵河西,与叛军进行了一场生死大战,结果,后唐军队大获全胜。当李嗣源率得胜之师凯旋时,李存勖亲率文武百官出洛阳城迎接。战功赫赫、早已心存异志的李嗣源,看着终日沉湎于酒色、耗光身体的李存勖,竟然只在马上拱手还礼,根本不把李存勖放在眼里。文武百官见了,皆面面相觑,但都敢怒不敢言。
当晚,李存勖单独召见了赵晋,拉着他的手,说道:“赵爱卿,朕有心头之患,不知如何处之?”
赵晋道:“皇上,郑王现已将河东、河西两地的叛军剿灭,契丹也闻讯退兵,不知您还有何忧虑?”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朕的忧虑在朝廷!郑王李嗣源大权在握,对朕的江山虎视眈眈,早晚必反!朕打算从他手中收回兵权,由你来掌管,好好保卫朕的江山,望爱卿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说到这里,他眼中不由滚出一串泪来。
赵晋大惊,赶紧跪下道:“皇上对末将恩重如山,保卫皇上和大唐江山,末将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只是,皇上当初封郑王为三军大元帅,实在有些欠妥,军内的一些重要职务,郑王已全部换成了他的心腹,像末将等跟皇上亲近的臣子,均被排挤在外,目前他已牢牢控制了兵权,要是硬夺,怕是会生变故!”
李存勖后悔不迭道:“不知赵爱卿有何良策可缓解此危机?”
赵晋道:“此事宜缓不宜急!皇上对郑王还是好言相慰为上策。希望郑王能看在先皇恩养、皇上倚重信任的份上,熄了他的不臣之心,从而保得手足骨肉齐全。”
李存勖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但愿如此!”
果然,在李存勖的隐忍之下,后唐度过了两年的太平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天坐大的李嗣源实在不满李存勖的荒淫和颓废,遂于公元926年发动了“兴教门之变”,弑杀了李存勖,自己登基称帝,并大肆捕杀李存勖生前宠信的文武大臣。好在赵晋曾跟随李嗣源一起南征北战,立过不小的战功,李嗣源便没有诛杀赵晋,而是一纸谕令,免去了赵晋殿前偏将军之职,将其贬到京都骑兵飞捷指挥使赵弘殷的骑兵营做军校,无诏不准回京。
赵晋侥幸捡得一条性命,哪敢分辩,当即收拾行李,带着妻子李月娥、儿子赵武、女儿赵京娘,领着十几个亲兵,离开京城,前往几十里外的夹马营听差。
赵晋到了夹马营,把妻小安顿好后,便急忙前去拜见指挥使赵弘殷。
这赵弘殷不是别人,正是后来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生父,他所在的骑兵营又称“夹马营”,乃洛阳城五十里外一处军事要塞。
赵晋进帐施礼道:“末将赵晋参拜指挥使大人。”
赵弘殷拱手还礼,道:“免礼,免礼!赵将军勇冠三军,本帅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赵晋道:“赵大人过奖了,末将只不过是一有勇无谋的匹夫而已。”
赵弘殷道:“赵将军不必过谦,本帅最敬重天下英雄豪杰,今日得遇将军,实乃三生有幸。将军眼下之挫折,犹如乌云盖月,早晚将重放光芒。虽然当今皇上把你贬到本帅这里当军校,但本帅暗地里只把你当作我的军师,一切重大军务,本帅均会请教于你。”
赵晋感激道:“赵大人言重了,请教实不敢当!大人如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赵弘殷点头道:“骑兵营在收复河东、河西两处失地的战役中伤亡很大,最近扩充了一大批新兵,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对他们进行训练,咱们大唐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随时都要准备打仗。本帅准备将训练新兵的任务交给你来完成,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晋道:“大人军令如山,末将敢不从命!只不过末将乃一小小军校,名不正言不顺,怕是众人心里会有不服。”
赵弘殷正色道:“本帅委任你为总教头,再把佩剑交与你,明日本帅在训练场上当众宣布,敢不听令者,无论职务高低,一律格杀勿论。且本帅在明日早上升帐之时,会当着三军大小将领的面,与赵将军以兄弟相称,这样就谁也不敢轻视将军了。待日后将军立了大功,本帅再禀报当今皇上,为你请功。”
赵晋躬身谢道:“多谢大人抬爱,末将必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劳。”
赵弘殷又道:“夹马营里有二百多号随军家眷,本帅的夫人及孩儿也在那里,我会吩咐夫人好好照顾弟妹和侄儿侄女,有什么困难,赵将军可随时找我。”
赵晋再次谢过赵弘殷后,转身退出中军大帐。
次日一早,赵晋便出现在训练场上,只见他站在高处,手执令旗,指挥红、黑两队骑兵演练阵法,赵弘殷站在远处仔细观瞧,见赵晋对阵法熟稔,指挥得当,队伍进退有章有法,甚是满意。
与此同时,夹马营内还有另一处“军训”活动在进行,只见数十个年龄各不相同的男孩女孩,整齐地列队在夹马营西边的一块空地上,一个个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汗流浃背,眼睛都难以睁开,却没有一个孬种。他们把腰板挺得笔直,伸长脖子听站在高坡上的一个大男孩训话:“咱们的队伍又加入了两个新兵,一个叫赵武,另一个女兵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