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案频发背后，菲律宾成中企热土

不久前，菲律宾传来了一则噩耗。6月下旬，2名中国医疗器械公司高管在该国出差时，遭遇绑架并撕票。两名受害者分别是39岁的中国公民夏某某，与45岁的美籍华人孙某。

中国驻马尼拉大使馆随即发表声明，敦促菲律宾当局尽快逮捕并严惩犯罪嫌疑人；外交部也提醒在菲中国公民提高警惕，注意安全防范措施。

据菲律宾新闻社PNA报道，7月3日，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上校透露，当局正在加紧调查与两名受害者会面的相关人士，并确定了相关嫌疑人，但未披露犯罪动机。法哈多表示，中国大使馆已经就此案与反绑架大队（AKG）进行了协调。菲律宾《星报》称，美国联邦调查局也在协助调查。

近年来，菲律宾发生了多起中国公民被绑架的案件，其中大多数与非法赌博、电信诈骗有关，但从目前这次的事件看来，并未涉及灰黑产业。

有媒体报道称，自1月以来，菲律宾记录在案的绑架事件就有18起，其中大多数受害者是中国人。频发的恶性罪案背后，甚至有警察等公职人员参与其中，而这都为中国企业出海该国的安全，蒙上了一层阴影。

交赎金仍被撕票

6月24日，距菲律宾首都马尼拉500多公里外，南甘马磷省的一个小镇悬崖边，游玩的孩子发现了两具遗体。事件层层上报后，遇害者身份得到确认，是失踪多日的夏某某与孙某。

按照菲律宾警方的说法，两名遇害者是在6月20日抵达马尼拉，落地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宣告失联。

第二天，受害者家属就收到了自称是绑匪打来的电话，索要500万元赎金。经过一番交涉，赎金降至300万元，家属也支付了赎金，但却联系不上绑匪。6月23日，家属在国内报警，警情也转达给了菲律宾警方，后者接线报后，也排查到了悬崖边的遗体。

据东南亚新闻网站博纳新闻报道，6月28日，受害人家属在菲律宾警方陪同下确认了尸体，此后警方表示正在搜捕嫌疑人，但并未透露嫌疑人姓名或采取的通缉方案。

随着调查与媒体报道的逐渐深入，该案越来越多细节浮出了水面，显示出绑匪或预谋已久。菲律宾《商报》等媒体报道称，两名受害者是受一名自称为“李娜”的女子之邀，来菲洽谈合作。

李娜表示，自己是菲律宾Meder医疗器材公司的经销商，其老板是菲律宾著名的福建商人洪老板，主营业务是房地产，与菲律宾政要关系密切，这次借着菲律宾新总统上台的机会，也想将商业版图拓展到医疗器械领域，正积极洽谈政府医疗器械采购相关业务。为表诚意，李娜还向二人发送了带有Meder公司标志的邀请函。

绑架案事发后，Meder公司称，公司并没有名为“李娜”的员工，近期也并未向中方企业或个人发出过邀请函—一言蔽之，李娜是个“冒牌货”。

菲律宾新闻网站SunStar援引消息人士说法称，遗体发现地非常偏僻，且被包裹在毯子里，警方并未发现任何身份证明。

据媒体采访受害者家属及好友透露，与其通话的绑匪，是疑似说着福建口音的男子，要求以“泰达币”支付（即USDT，是一种与美元挂钩的加密货币，汇率为1比1），且拒绝接受先打一部分赎金以验证人质是否存活。

绑架勒索赎金在菲律宾已存在多年，且该国大部分地区都受影响。

菲律宾恢复治安运动创始人洪玉华在接受菲律宾《商报》采访时表示，针对华商，下机即失联，索要USDT作为赎金，这三点的相似，让他联想起了此前曾发生的一起塞浦路斯华商被骗来菲律宾“签约”后遭绑架的案件，怀疑是同一犯罪团伙所为。

那起案件中，两名华商获释后因担心菲律宾安全，甚至不愿再回菲律宾录制口供，而嫌疑人也一直没有落网。

截至7月6日，有媒体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李娜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目前已离开菲律宾。但菲律宾《商报》等菲国媒体称，目前并无官方消息确认李娜身份，AKG也否认李娜被捕，称案件尚在进一步调查中。

曾有高级别警察涉案

如此这般频发的恶性案件，是菲律宾治安恶化的缩影。

菲律宾本国战略咨询公司的一份报告认为，绑架勒索赎金在菲律宾已存在多年，且该国大部分地区都受影响—大多数分析都将菲律宾列为治安最糟糕国家的前10%。

该报告显示，即便是因疫情而实施了严格社区管控的2021年，菲律宾依然发生了77起绑架案。而这些案件的外国受害者中，又以华裔为主（38%），针对西方面孔的绑架案则相对较少发生。

去年10月底，6名中国公民在马尼拉大都会区南部一个高档别墅社区内遭遇绑架。其中4人的尸体在一周后被陆续找到，但警方始终无法确认绑架动机。

因绑架案高发，外界对菲律宾的治安印象并不好，为此菲律宾还成立了专门应对该项犯罪的国家反绑架大队，但并未能根本解决这一问题。

今年5月，该机构总参谋长阿布雷尼察准将在发布会上无不自豪地表示，1—5月，该国共发生了18起绑架案，其中只有9起是真实绑架案，其余均为恶作剧或诈骗；这9起案件中，有5起已破案或结案，而9起这一数量，也同比下降了31%。

但这一结论并不能让人感到心安。今年6月，菲律宾才被曝出一大丑闻，4名警察因涉嫌绑架4名外国游客并勒索赎金而被捕。据美联社报道，该起案件发酵是因为一则视频在社交媒体中疯传：在光天化日之下，两名骑摩托车的警察和一群在面包车内的武装人员，于主干道上拦下了一辆载有三名中国人和一名马来西亚人的豪华轿车。

菲律宾每千人可用病床数量，长期维持在1左右，这一数字甚至低于老挝。

其中两人被强行拖走，家属缴纳了250万菲律宾比索（约合人民币31万元）的赎金后获释，两人则趁混乱逃脱并报警。

起初警方和民众并不相信是真正的警察所为，但调查后结果显示，共有4名警察涉案，其中一名警察还有少校军衔，级别不低。

这4名警察中，有3名也被查出有犯罪前科，两人涉嫌严重渎职，一人被指控犯有抢劫和勒索的严重不当行为，并于2011年被开除，但在2019年又恢复了职务。

菲律宾国家警察局局长马尔比尔在采访中保证，参与非法活动的警察将不会重新服役，而这样的“保证”，也足以窥见菲律宾管理的混乱。

另据菲律宾《星报》报道，7月7日，邦板牙省上报了一起警情，在该省的不同地区先后发现了9具外国人尸体，警方怀疑与博彩、人口贩卖等非法活动有关，但尚不能确认。

猖獗的犯罪也引发了各国的关注。新加坡《联合早报》等媒体称，7月初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黄溪连与菲律宾文官长、总统反有组织犯罪委员会主席贝萨明会面，就近期重点个案交换意见，一致同意加强中菲执法合作，共同打击跨国犯罪，更好保护两国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医疗器械出海新选择

接连的罪案令人痛心，也引起了各界对中国医疗器械企业出海东南亚进程的关注。海关总署的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医疗仪器及器械出口金额达到184.1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339亿元）。

在出海区域的选择上，医疗水平相对较高、医疗设备市场规模庞大的欧、美、日本等国和地区，曾是中企出海的首选，但近年来，后者也逐渐开始进军东南亚市场。

据媒体统计，百亿市值以上的中国医疗器械上市企业中，有约20家在东南亚开展了相关业务。

菲律宾这些年的经济发展有目共睹。今年4月，世界银行发布的《东亚及太平洋地区半年度经济报告》指出，菲律宾政府已经实施了如《公共服务法》等重大改革，这些改革开始在增加外国投资方面取得成效。

因此，报告也预测，菲律宾与柬埔寨今年的经济增长率均为5.8%，两国也力压近年来表现不俗、也是中企出海东南亚主要选择之一的越南，成为东盟经济增长率最高的经济体。

人多医院少，是菲律宾医疗产业的写照。世界银行数据显示，菲律宾人口超1.1亿，是东盟第二大人口国，但医疗资源却相对短缺—数据平台Statista统计显示，菲律宾每千人可用病床数量，长期维持在1左右，这一数字甚至低于老挝。经济状况与菲律宾相当的国家如马来西亚和越南，其医疗资源均比菲律宾丰富。

菲律宾国家智库菲律宾发展研究所在去年的一份报告显示，菲律宾有27个省份，每千人医院床位不足0.5张。

据菲律宾《商报》等媒体指出，菲律宾的华人或中国商人甚少从事医疗相关行业。截至2022年，菲律宾全国医院总数约为2000家，六成以上为私立医院，与资金相对匮乏的公立医院相比，这些医院在医疗器械采购上往往有更多需求。

曾在某头部医药企业就职的前医药代表时余告诉《看世界》，与欧美、日本等医疗发达地区相比，东南亚的准入门槛相对较低，一些中国医疗器械企业如迈瑞医疗等，已经在东南亚站稳了脚跟，但主要以低端医用耗材为主，并未占据多少高值耗材、高端设备的份额。

在他看来，医疗器械是受政策影响较大的行业，所以格外需要线下的沟通和拜访。这可能也是中企高管愿意冒着潜在风险，也要前往该国的原因之一。

（文中时余为化名）

责任编辑吴阳煜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