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组诗)

作者: 原杰

在乡下老屋的围墙外踯躅

老屋的围墙外都是现在

现在就像这棵梅树一样喜欢站着摇曳

老屋的围墙内都是过去

过去却如那把竹椅一般老是坐着无语

老屋围墙的中间有门却无法进入

现在与过去之间无路却可以沟通

老屋的围墙外抬头低头只是猜想

猜想带着清早的急切与好奇

老屋的围墙内瞻前顾后皆为回忆

回忆包裹黄昏的激动与温情

无人看护 老屋保持着完整的过去

有人打扰 老屋暴露出现在的残缺

春天里的老人

牙排整齐后又一枚枚掉下来

发长满头后又一缕缕少起来

身材挺拔后又一天天变得佝偻

远方的景物越来越比近处清楚

内心的声音越来越比身外响亮

自言自语越来越接近风声鸟语

水在一枝枝桃花下高涨起来

花在一波波春水上飘落下来

春天里的老人抬头后又低下头去

坐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坐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嘴上想说许多的话

阳光不明媚的时候

心里想说许多的话

明媚的阳光照着

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的斑点

没有明媚的阳光照着

想到了自己身体上的缺点

总是想起阳光明媚的春天

总是想不起阳光不明媚的春天

内心是否已被春天的阳光照亮

每天与佛并肩

我每天在公园平台的立佛旁锻炼

过路的人大多放慢脚步降低语音

先看佛而后看我 看我时眼要睁得更大

秋天的松球一般不会砸着谁

春天的阳光照到了佛也照到了我

先照到我而后照到佛 照在佛的身上会更亮

理解看我比看佛眼要睁得更大

明白阳光照在佛身上会更明亮

不明白也不理解 为何喜欢或习惯与佛并肩

石壁上的佛字是佛的抽象

平台中的立佛是佛的形象

尽管未知与佛并肩是何象

生活中的我已慢慢开始容忍退让

手扶树枝低头看花

我喜欢手扶树枝低头看花

没有看或者没有看清花底下有什么

有时也会抬头看花

看清了 有一次是蝶在追逐另一只

我习惯独自一人低头走路

没有注意或者没有发现路上有什么

有时也会抬头走路

想起了 有一回是前面的人甩了一下长发

我常常低头想问题

是因为还没有想明白 甚至越想越糊涂

我有时也抬头想问题

是因为突然想明白了 抬起头想观看答案

下雪天我们总想出去走走

一群人出去 不是走更多时候在奔

脚印很小又很大

脚印很多又很少

脚印里只有声音没有影子

两个人出去 不是走更多时候在跳

四个脚印变成两个脚印

一行脚印变成两行脚印

脚印里只有影子没有声音

一个人出去 不是走更多时候在张望

没有脚印感觉有脚印

没有声音感觉有声音

飘飘大雪啊 你有没有影子和声音

柳枝驱赶童年

不要再往外掏春天的心事

它一外露便会变黄发黑

稻草人沦落为被照顾对象也是无奈

我愿意暂时成为童年的庄稼 让你旧梦重温

不用担心村子前面的日子还剩多少

得掏掏秋天积淀的农事

大樟树毋庸置疑苍老迟钝了许多

我可以成为系在树下的耕牛 让你返老还童

拿起窗台上母亲的柳枝驱赶童年

篷尘飘散 却无法向她承认有些事是我干的

抚摸泥墙上的犁铧则心存敬畏

随风一晃 门外父亲的春天便会悄然醒来

台风过后

脚下草叶仍是一副跪地求饶的样子

头上断枝还悬挂着摇摇欲坠的惊慌

走着走着 我就原谅了不见人影的管理员

不是他们惊着我而是我打扰了他们

鸦雀无声也挡不住该是怎样的爱情

想着想着 我就原谅了一对脸色潮红的年轻人

转弯处碰到的那个人是怎样(跳、爬、钻)进

来的?

看着看着就原谅了他

因为他看我时完全是我看他的眼神

一场二十四小时的雨

无关从早晨开始还是傍晚开始

无关是一场春雨还是一场秋雨

心情被雨丝拉成干巴巴的叹号:

“这雨怎么还下个不停!”

不管有多猛烈或者多轻柔

不管有多冰冷或者多清凉

心情被柳枝挑成潮湿湿的问号:

“这雨在什么时候已停过?”

天黑或者天亮时该有一个节点

无论雨大雨小也需喘口气休息

太阳露脸抢先变成耀眼的句号:

“这雨总算停了。”

春天开始时

“冬天早一点来” 这冰冷的话很少有人说出口

“夏天早一点来” 这火烫的话很少有人说出口

“春天早一点来” 这不冷不热的话挂在人们嘴

春天来了 脚下解冻的河溪依然是冷的

春天来了 头上当空的太阳在慢慢加热

春天来了 柳丝在人前努力招呼自己的模样

“早一点来” 常常是春天开始时我的想法

“早一点来” 常常是春天结束时我的说法

那些风霜雨雪

刮风时不会写诗 无关乎诗句会被吹走

风中的人常常摇摆不定

下雨时不想写诗 无关乎诗兴会被浇灭

雨中的人总是心神不宁

霜降天不宜写诗 它太短暂萧瑟

阳光下一闪便化为水珠

大雪夜不要写诗 它太寂寞漫长

一首诗便让人等呀等过了年

习惯在没有风雨的宁静环境中写诗

喜欢在不见霜雪的温暖时刻写诗

那些风霜雨雪却在我诗中活得好好的

刚出院的刘老头

长椅上的那个人许久没有抬头

鲜花在身边开了一朵又一朵

蜂蝶在眼前转了一圈又一圈

或许已抬过头 不想再抬头

长椅上的那个人许久没有回头

风从耳际经过又转了回来

鸟在枝上呼唤又跳了过来

或许已回过头 不想再回头

我认得那是隔壁刚出院的刘老头

很想看他抬头和回头

他却已起身缓步回家依然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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