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赌大案，揭开菲律宾女市长的暗面
作者： 怜青
去年8月，新加坡破获了该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洗钱案，如今这一案件又有了新进展。菲律宾班班市的华人女市长爱丽丝·郭（Alice Guo），被指是洗钱案疑犯的保护伞之一。
随着菲律宾执法机构调查的逐渐深入，郭不为人知的一面开始浮现在公众眼前：在外人眼里，她以亲民和实干的形象著称，但实际上她却涉嫌为一些菲律宾离岸博彩公司的非法行为提供掩护。
在爱丽丝·郭担任市长的两年内，她管辖下的班班市表面上一片祥和，但暗地里，谋杀、绑架、非法拘禁等恶性罪案屡有发生。
据拉普勒新闻网和《菲律宾星报》《每日询问者报》《联合早报》等多家东南亚媒体报道，此番郭的犯罪行为败露，与菲国近来大力整顿离岸博彩行业有关—而爱丽丝·郭不仅身份成谜，还可能深度参与多项犯罪活动，连竞选市长的行为很可能也是其犯罪过程的重要一环。
目前，菲律宾参议院下令逮捕爱丽丝·郭，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突击搜查扯出重案
丹辘省位于吕宋岛中部，距离马尼拉约两小时车程，菲律宾首任女总统科拉松·阿基诺就来自该省。丹辘省的居民或许不会意料到，该省再次被国际社会所熟知，还是因为一个从政的女人。
班班市是丹辘省辖的二级市，其级别有些类似于中国的县级市。这样一个小城在菲律宾并不起眼，却在一次警方的突袭中，牵扯出了惊天大案。
今年3月，菲律宾执法机构突击搜查了班班市两家离岸博彩公司，确认两家公司存在电信诈骗、人口贩卖等众多犯罪行为。
在执法现场，金钱的气息扑面而来。据《卫报》称，在20英亩的园区内，放眼望去是豪华别墅、高档汽车和一个巨型游泳池。别墅房间内放满了昂贵的干邑白兰地和现金，同时还修建有一间密室和三条地下隧道。
据报道，该次行动共解救出了约700人，其中有200名中国人。上述这两家公司所在的园区名为宝福，执法部门在宝福园区的股权名单和电费账单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爱丽丝·郭，时任班班市市长。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菲律宾警方发现，郭并不简单，不仅名下有11家公司，且多为创始人或主要股东，而且在这些公司的合伙人名单中，多次出现了林宝英和张瑞金的名字—这两人是去年轰动新加坡洗钱案的嫌犯。
《联合早报》彼时报道称，该案件涉案金额高达28亿新加坡元（约合人民币149亿元），涉案的资产是嫌疑人在海外实施诈骗、赌博等犯罪所得，他们企图将这些资金在新加坡“洗白”。
身世成谜
菲律宾有关部门发现，郭的名下还登记有十余辆机动车以及一台直升机，其中包括一辆售价超30万美元的迈凯伦跑车。与此同时，郭的身份和教育信息也涉嫌造假。
该事件一度惊动了菲律宾总统。《卫报》援引知情人士说法称，菲总统小马科斯也表示，自己好奇郭的身份，因为他认识该省几乎每一位有名望的政治家，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表示并不认识郭。
一石激起千层浪，菲律宾参议院随即暂停了郭的职务，并要求对方就相关问题进行公开说明。
在5月10日的听证会上，郭称自己并非在医院或者诊所出生，而是生在家里，所以直到2005年才补办了出生证明；她没有学籍记录是因为从小在家里的农场内接受教育，父亲为她聘请了家庭教师。
5月底，郭在接受菲律宾电视台ABS-CBN采访时，声泪俱下地完善着她的故事，声称自己隐藏身份事出有因，因为她是父亲与菲律宾女佣的私生女，母亲在自己婴儿时期就弃她而去，她也因为身份羞耻，所以一直待在家里的养猪场里，没有玩伴和朋友。
独立参选在政治世家林立的菲律宾并不多见。
郭对记者表示，自卑心理也让她养成了要强的性格，所以开始从事农场经营并积累下了部分财富，如今把“伤疤”揭露给众人后，她也希望母亲能回来找她。
这样的解释并未令民众信服，郭的财产也被法院冻结，有关部门甚至开始怀疑起郭的国籍。在郭的讲述中，她的父亲是菲律宾人Angelito Guo—但经《菲律宾星报》等媒体查证，Angelito Guo是名为Jian Zhong Guo的中国公民，菲律宾统计部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郭的出生证上显示其母亲名为Amelia Leal，但除该证明外，并未查询到这名女子的任何记录。
有媒体报道称，Jian Zhong Guo是福建省晋江市商人郭建奖的护照名，爱丽丝·郭在两年前当选班班市长时，菲律宾晋江市金井镇联乡总会、菲律宾金井商会还登报祝贺，并称爱丽丝·郭为乡贤郭建奖的爱女。
6月，菲律宾国家调查局发布指纹分析结果，确认爱丽丝·郭与20年前入境该国的一名中国少女郭华萍指纹相符。菲律宾参议员张侨伟也发文称，郭华萍的签证是挂靠在其母亲林文艺的名下，两母女都是中国人，郭并非什么菲律宾女佣私生女。
菲律宾副检察长办公室相关人士也对《每日询问者报》表示，郭不是菲律宾公民，她没有资格竞选任何民选公职。
证据当前，郭依然坚称自己是菲律宾人，她在脸书中表达了对居民支持的感谢，同时请求不要再传播关于她的不实信息。
目前，因连续两次缺席听证会，菲律宾参议院以藐视法庭为由，签发了针对郭华萍及其公司前顾问、生意伙伴、家人等7人的逮捕令。拉普勒新闻网称，郭还面临涉嫌贩卖人口等的重罪指控，检方已认定她与非法离岸博彩公司有所关联。
黑灰产催生“励志偶像”
尽管可能面临锒铛入狱的结局，但郭华萍在班班市仍有不少支持者。当地老年人协会联合会主席巴拉格塔斯对《卫报》称，自己就住在郭家养猪场附近，在郭年仅14岁时便已相识，在自己看来郭很善良，帮助了很多人，也推动了小镇的发展。
在社交媒体上，郭华萍表现得也丝毫不像是一个政坛人物。在YouTube上，她热衷于展示自己的生活，会和粉丝们分享自己喜欢的洗发水品牌、自家的宠物狗等细节。
一些支持者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表示，郭非常与众不同，出生平凡的她，也正是因为来自底层，对民众也非常友好：在圣诞节，她会为一些当地贫困家庭送上礼物，还会在学校开学时为孩子购买笔记本和书包。
所有从事离岸博彩行业的外国人将被要求定期离境。
按照他们的描述，在郭的治下，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班班，在一两年内成为投资的沃土—快乐蜂、麦当劳等西式连锁快餐也开到了小城里，超市也慢慢多了起来。
如果不是本次丑闻爆出，郭华萍的经历堪称励志。2021年，郭才在该市登记为选民，但就在短短一年后，便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选并赢得了市长职位，也是该市第一位女性领导人。
独立参选在政治世家林立的菲律宾并不多见，不少底层民众也将自称出身底层的郭视为自己学习榜样，因此也坚信郭确实遭遇了“迫害”和不公对待。
但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在支持者的阐述中，被有意或无意忽视的是，班班的繁荣可能与郭本身能力无关，而主要是源于黑灰产，也就是博彩及其相关的产业。
离岸博彩业遭严打
2016年，时任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开放该国离岸博彩市场，授权菲律宾娱乐及博彩公司管理博彩行业，只要符合一定标准，即可领取由政府发放的牌照。这一行业也在短短几年间，在菲律宾迅速壮大起来。
除了持牌赌场外，博彩行业的暴利也吸引了大量投机者，非法赌场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菲律宾各地，与之相关的色情、诈骗、洗钱等非法行业随之聚集，绑架、勒索等案件层出不穷。而无论是赌场还是其他犯罪行为，面向的也多是中国人。
菲律宾相关监管机构数据显示，截至去年底，菲律宾持证离岸博彩公司大约60家，数量可能仅占该国全部离岸博彩公司的1/5左右。
2022年，小马科斯当选菲律宾总统后，开始有计划地重建博彩行业监管秩序，第一步就是对监管力度较弱的离岸博彩行业重拳出击，无论是合法还是非法的博彩公司，都开始逐步转移阵地，或是逃到了国外，或是搬迁到像班班这样不为外界所熟知的小城市，这才让班班有了商业繁荣的假象。
随着打击力度不断增强，菲律宾执法部门也开始注意到了漏网之鱼，于是有了前文提及的查抄宝福园区的一幕。
今年7月，菲律宾总统反有组织犯罪委员会发言人表示，已向总统提交了彻底关闭国内所有离岸博彩运营商的工作日程表。7月22日，小马科斯在国情咨文中宣布，将全面取缔离岸博彩，所有从事离岸博彩行业的外国人将被要求定期离境。
他在报告中指出，这些离岸博彩公司涉及金融诈骗、洗钱、贩卖人口、绑架等多项犯罪活动，严重威胁着居民的人身安全。
成也黑产，败也黑产，诸多不见得光的产业或许给班班带来了短期畸形繁荣，但赚走大头的是犯罪者们，而代价却是要居民集体承受。
《联合早报》称，在班班市的政府官网上，配有郭华萍照片的页面上，还将打击贩卖人口和暴力侵害妇女儿童犯罪列为该市的主要政绩—但事实上，作为人口拐卖和暴力犯罪猖獗的宝福园区，就有50%的土地股权属于郭华萍。
当离岸博彩的硝烟散去，小城重回宁静，但遭遇的创伤，却不知多久才能弥合。
责任编辑吴阳煜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