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琳·迪翁:灰烬中重生
作者: 邹迪阳这无疑是流行音乐界最励志的一刻:7月26日夜,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临近尾声,热气球载着圣火在塞纳河畔升空,歌手席琳·迪翁现身埃菲尔铁塔的阳台,献唱了法国名曲《Hymne à l'amour》(爱的颂歌)。
不论和奥运还是巴黎,席琳皆有着不浅的缘分。1996年,她在亚特兰大百年奥运会开幕式上演唱了《The Power of The Dream》(梦想的力量),成为首个奥运独唱歌手。用法语演唱的她,由于对法国文化杰出的推广和贡献,还在2008年获得了骑士荣誉勋章。
而这次开幕式上的亮嗓,之所以让人惊喜,是因为这是席琳自2022年以来的首度公开表演。此前,她由于诊断出“僵人综合征”,不得已暂停了所有工作。
所谓“僵人综合征(SPS)”,乃一种极为罕见的免疫性神经疾病,病发率为百万分之一,由对噪音、触觉或情绪压力的高度敏感引起。发作时,患者的躯干和四肢都不受控,会出现浑身剧痛、痉挛等反应。
更绝望的是,这种病目前尚无特效药,也没法治愈,仅能尽可能改善症状。
在被病魔纠缠的成百上千个日夜里,席琳遭遇了什么?6月21日,亚马逊上线的纪录片《这就是我:席琳·迪翁》,让人们有了机会在奥运的光环之外,去主动了解、倾听席琳自身的讲述。背后涌动的,不止有她人生传奇的色彩,还有如岩浆般滚沸的女性力量。
小镇走出的世纪天后
加拿大导演泽维尔·多兰的电影《妈咪》中有一幕,男主人公史蒂夫在厨房和母亲、邻居聊天时,用磁带放起了席琳·迪翁的《On ne change pas》(我们不会改变)。
“On ne change pas, on met juste.
(我们不会改变,只是穿上)
Les costumes d'autres et voila.
(别人的衣服,就这样!)
On ne change pas, on ne cache.
(我们不会改变,我们只是)
Qu'un instant de soi.
(暂时隐藏自己)”
伴着缱绻而舒缓的歌声,平日里锋芒相对的仨人,难得卸下了面具,开始笨拙扭动起来,史蒂夫高喊:“她(席琳)是我们的国宝!”
这是席琳在加拿大的至高地位。
但在以“国宝级”的身份走红前,席琳·迪翁只是一个小镇女孩。1968年,她出生在加拿大魁北克省法语区一个名为“查理曼”的小镇,家中足有14个兄弟姐妹,她是其中的老幺。


迫于家境贫寒,地方不够住,席琳曾在橱柜抽屉里睡过觉。
每次唱歌,席琳都感觉像是在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注入其中。
幼年时,迫于家境贫寒,地方不够住,席琳曾在橱柜抽屉里睡过觉。但多年后谈到记忆里的画面,比起牢骚,她更多的是感激。
“有时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妈妈也会挖尽心思,比如给我们做胡萝卜馅饼,还会把甜菜、自制番茄酱和所有能找到的调料端上桌。”
除了浸润在亲情和爱中,音乐,也是这个家庭日常的支柱。席琳的父亲是一名手风琴演奏家,母亲精通小提琴。婚后不久,他们搁置了事业的抱负,却并未让音乐从家中退场。
席琳·迪翁这个名字,源于一位法国歌手于格·欧弗雷演唱的《Céline》。或许是种预言,她从小就爱上了唱歌,舞台有时是自家的钢琴酒吧,有时是厨房餐桌,父母和哥哥姐姐都是她的观众。“天花板上有盏灯,感觉我几乎可以触摸到光和群星。”
她将这种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谓作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5岁那年,她参加了当地举办的传统歌谣大赛,初战大场面却毫不怯生,这让母亲意识到,自家小女儿拥有强悍的舞台表现力。
在另一段广为流传的家庭录影中,席琳和家人们围坐着唱歌。未受过专业训练的她,音准清亮,极具穿透力,语感拿捏的灵活和成熟度远超同龄人,仿佛嗓子被老天爷亲吻过一般。
为了让这副歌喉被更多人听见,席琳12岁时,母亲特蕾莎和哥哥雅克为她量身打造了人生中第一首法语歌《Ce n'était qu'un rêve》(这只是个梦),并将录制好的demo寄给了加拿大著名的音乐制作人雷尼·安杰列。
起初,雷尼并没拿这盘demo当回事,直到席琳另一个哥哥迈克尔找上门,他才腾出空来,并在听完整首歌后,激动到按捺不住,当即通知席琳来魁北克现场试音。
见面后,席琳的清唱再次让雷尼确信,面前这个女孩怀有无限可能。为了培养席琳,他不惜抵押房产,为其出了第一张法语唱片《La voix du bon Dieu》(上帝之声)。不同于野心昭彰的名字,封套上的席琳,仍留有格外鲜明的少女青涩感。
此时的她,决意离开学堂,随雷尼辗转日本、瑞士、爱尔兰等国表演,安心绘制着个人的蓝图:
从首次亮相电视荧幕,到被法国著名作曲家埃迪·马尔奈约歌,到斩获日本雅马哈流行音乐节金奖,再到当着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和6万多位现场观众表演……


截至18岁,席琳·迪翁已陆续发行了9张法语专辑。她以狂飙猛进的高产,连同那些让人刮目的殊荣一道,巩固着在加拿大法语区的名声。
在花两个月攻克语言上的障碍后,1990年,席琳趁势推出首张英语专辑《Unison》(水乳交融),这张唱片一举打入美国Billboard专辑榜第74位,收获白金销量认证,蕴含着她进军英语市场、征服更广大主流人群的宏愿。
面对媒体蜂拥的关注,这位天才少女冲着镜头,坦白了自己的目标:“我的梦想是成为国际巨星,并且能够一辈子唱歌。”
她没有食言,并且不断以切身行动,拉近和迈克尔·杰克逊等偶像之间的距离。
以爱的名义呼唤
如果从专业角度出发,给席琳·迪翁的职业生涯做总结,得出的结论或有些意外:除了稍显传统和保守的成人抒情外,她也没落下对摇滚、舞曲、Soul、福音等风格的探索,以此全方位精进声乐表达的技术。
在这些风味各异的配方中,有一条叙事主轴却是不变的:爱。如同她在《Let's Talk About Love》(让我们谈谈爱)中深情的咏唱:
“There's a thread that runs right through us.
(有一根线把我们串在一起)
And helps us understand.
(帮助我们理解)
As subtle as a breeze.
(像微风一样难以察觉)
That fans a flicker to a flame.
(让火星变成火焰)”
这种在情感表达上极其炽热,又承载了许多内敛、细腻的特点,根植在童年和睦的家庭氛围中,也是她和一生挚爱—雷尼的动人佳话的写照。
对于席琳而言,雷尼远不仅是那个发掘自己、将一介平民姑娘打磨成钻石的伯乐,而对方赏识的,也不单是她洋溢的才华。90年代初,随着席琳人气的爆红,俩人的感情也在长期共处中升温,直到难以抵挡。

对于这段相差26岁的老少恋,外界难免有所顾虑。在席琳的母亲特蕾莎眼中,雷尼有过两段婚姻、三个孩子,他想做的不过是利用感情将小女儿掳走。
“当我告诉妈妈,我对雷尼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时,她的样子根本就是要起身去杀了他,只为了让我从中脱身。”忆起母亲发飙的场面时,席琳说道。
几番拉锯后,1994年,席琳和52岁的雷尼携手步入婚姻,为了挡掉非议,他们用了接下来二十多年,去印证对彼此用心的坦诚和无悔。
最具说服力的,当属席琳那些代表性的金曲,无不是在爱意和思念的包裹下完成,因而与歌者的声线高度相称。譬如联手皮博·布赖森的《Beauty and the Beast》(美女与野兽),推出后大受欢迎,成为了席琳第二首荣登Billboard前十的单曲,并相继摘下格莱美和奥斯卡奖。
《The Power Of Love》(爱的力量)翻唱自珍妮佛·罗许1985年的热单,成了席琳在美国的第一首冠军单曲;《When I Fall In Love》(坠入情网)作为电影《西雅图夜未眠》的主题歌,同样成绩不俗。
但,对于国内乃至全球的上亿听众而言,席琳在传唱度和影响力上的高峰,莫过于那曲缠绵悱恻的《My Heart Will Go On》(我心永恒)。
回溯《我心永恒》的诞生,可以说是场“美丽的意外”。包括《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在内,整个剧组都对这首歌跟电影的适配度抱有些迟疑。席琳本人也在最初收到词曲时,以“旋律平淡”为由拒绝演唱。
最后,在丈夫兼经纪人雷尼的不懈劝说下,席琳走进录音棚试唱了一遍—没有返工,没有修音,这个全凭直觉输出的demo,就这样放在影片结尾,给整段“旷世绝恋”画上了悠长的句号。
后来的故事,于众人都毫不陌生。《泰坦尼克号》的原声带全球热销超过1500万张。1998年的奥斯卡颁奖礼,《我心永恒》无悬念荣膺最佳原创歌曲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