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踪迹与飞跃:广奈小说中的雪泥鸿爪
作者: 李林广奈的小说充分地展现了小说文本的超群想象力以及神话、史诗般的景观构建。其中作为基本要素的“踪迹”,如雪泥鸿爪般为小说增添了含蓄隽永的“味外之旨”。
德里达认为,写作的主体是无法在场的,文本只是他留下来的踪迹,而且认为他者只能得到踪迹的替补,即“踪迹的踪迹”。毕飞宇提出:“小说是公器,阅读小说和研究小说从来不是为了印证作者,相反,好作品的价值在激励想象,在激励认知。”广奈的六篇小说充满各式想象空间的飞跃节点,如《时间的形态》中,“父亲在普莱塞河畔消失”与“从此以后,我都在寻找父亲的踪影”形成呼应,其间引用华兹华斯的诗句“金色水仙,赐我福祉”为文本提供了充分的想象空间。《咏水仙》是湖畔派诗人华兹华斯充满“回忆与惊喜”的一首抒情诗,文本中的“我”买水仙不是为了还不知道具体模样的爱人,而是关于父亲的某种追寻。
“踪迹”一词在小说文本中多次体现,包括《时间的形态》中“我不是侦探,但我渐渐学会了制作踪迹图”,在《弹射》中“从(5,9)向Y轴的负方向滑下去,我得回到我的家乡”,在《我们如此热爱飞跃》中“后瘟疫时代(2030—2081年)”等等。如果按照《我们如此热爱飞跃》中阐述的观点自洽,“拉班·扫马于左拉城找到了亚里士多德《诗学》第三卷本,其中一条理论叫作跳跃:事件非线性发展,空间按照无标准的形式切割成万亿碎片,连接不同叙事空间的故事,或者同一叙事空间中不同时间段的故事”这段话为小说文本的踪迹与播撒提供了真实与虚构之间事件的非线性发展,诸如“傅科摆”“踩在数字30的背上”“第一象限太远了”等话术为小说文本提供了踪迹的飞跃节点。
小说认为,飞跃是“一切上升动作聚合的最高形式”,文本中的上升动作包含数学、哲学、历史等无形的上升以及“莫须有线”般有形的上升,它们共同组成了线性循环的超验。其推理过程也形成了多种图示模型,比如“想象·回归论:一个线性的过程,在虚空中蔓延,既包含静态的冥想,又包含动态的追寻”(《时间的形态》),“我们一直生活在第一象限与第四象限的交界处,从来没有去过更遥远的线段”(《弹射》),这些文本中的片段,是思绪的延伸,是想象力的无穷延异。
值得注意的是,六篇小说文本中还包含着历史的线性,即事件的历时性发展。文本以真实的逻辑与事件起手,走向历史虚构的线性发展,如迪奥米拉城拥有一部世界现存最古老的小说,以及“爱德克斯家族”人的生活故事汇集的《爱德克斯家族》这本史书,《百年孤独》的灵感来源,这些踪迹般真实逻辑与线索的错位,为小说文本的“书籍与阅读”提供了线性的思索可能,即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出“一系列不可解的疑问”。《“石头剪刀布”虚构史》在勾勒猜拳的由来时引用明代陆容的《菽园杂记》显然是真实且有迹可循的,产生虚构的过程也是有“fiction”与“false”两位主人公的暗示。文本将图书馆、国际大赛、寺庙、影片等节点进行连接,形成虚构的线性过程,从不能单人完成的游戏为起点,指向了鼓起勇气的自我决斗。
文本的踪迹与飞跃形成了小说中如同“齐马”式的诸多人物,他们或诉诸情感,或假托历史,或坚信于外物。作为踪迹的对象,这些人物存在于文本的线性过程之中,形成能动的精神反应,为小说的主体与客体关系赋予了多层次的意义。无论是亲情的追寻、位置的指归,或是文明的叙述、飞跃的理性、孤独的辩证,都如《恐龙拼图》般形成了他者眼中的“现象”,而这种“现象”常常如爆发后火山一般,散发着沉思的灰烬。作为“踪迹的踪迹”,文本为读者提供了诸种现象的凝视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