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开了

老关递给小关一张表格，说，市里要成立围棋协会，想让我当主席，需要原单位出具意见并盖章。

老关不抽烟不喝酒，独爱围棋，退休后有的是时间，常和一帮棋友切磋。他现在是业余四段。小关不懂围棋，不知四段代表什么水平，但听老关那语气，猜想应该水平不低。

嗯嗯，我明天就去找郑叔叔。

不用找郑图伟，要找曹志远。

曹志远？小关想了一会儿，说，是不是那个戴眼镜、长得瘦瘦的叔叔？以前你经常让他晚上还有节假日送材料到楼下，然后让我下楼去取的那个？我记得有一次他冒着大雨来送材料，骑车时在路上摔了一跤，膝盖都破皮了。

老关怔了怔，脸微微一红，有这回事吗？我都不记得了。顿了一下，老关又说，他现在是办公室副主任了。

那就是了，前段时间我们新员工入职培训，他还给我们培训公文写作呢。

老关的老伴李老师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她打断了父子俩的话，你爸呀，这回又可以上岗当领导了。

老关嘿嘿笑出声来，那算啥领导啊。随后，他收起笑脸问，新上任的文体局局长王海朋是不是你的学生？我记得你以前说过。

是，原来是旅游公司副总，前段时间听说被提拔了。

还联系吗？

李老师摇摇头，还联系啥，班上同学聚会人家都不怎么来的。其实啊，最念老师的往往都是当年那些差生，就像刘小良那种。

老关顺着李老师的手看过去，家里墙脚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有几片菜叶子露在外面。不用说，刘小良刚来过。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回乡看父母，顺便带些自家种的蔬菜和瓜果回来，总不忘给李老师送一份来。

为什么啊？小关问。

老关看了一眼小关，笑了笑说，混开了呗，就像你学习成绩好，觉得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跟老师没关系一样。

小关歪头抿嘴想了想，好像懂了。

小关来到郑图伟的办公室门口，看到有个人在饮水机旁接水，刚想开口，那人就转过身来了。

郑叔叔！

郑图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是？

我是小关啊。小关说，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以前逢年过节郑图伟都拎着大包小包去他家里，过年时还会给他塞红包，老关还推荐他当后备干部，他不会都忘了吧？

小关？郑图伟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到窗外，边旋杯盖边作沉思状，而后拖长了音调说，哦，你爸是关胜？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正色道，什么事啊？

小关把表格递过去，说，找你们办公室出具意见并盖章。

郑图伟没接，只是凑过来歪着脑袋看了看，说企业退休人员已经社会化了，我们不能随便盖章，要去找社区。

社区的人不熟悉情况，不一定给盖的。

那也得找啊，人都划给他们了。郑图伟把刚旋紧的杯盖旋开，抿了口水，转身要走。

这时有一个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冲他说，你是关主任的儿子小关吧？

小关一看，是曹志远。曹志远说，过来。接过小关的表格，他来到一位女孩子的工位前，从桌上拿笔在表格内填上“情况属实”，然后递给她，说，关主任以前当过我们部门的领导，给盖个章。

领导，这不合适吧？都社会化管理了，应该找社区盖吧？郑图伟跟过来说。

关主任以前确实是在我们单位工作，又不是编造的，没事。

小关说，谢谢曹主任。心想，老爸说得对，要找曹志远，不找郑图伟。

小关把表格拿回家给老关的时候，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李老师说，你以前老说曹志远不会做人，你看人家还是挺念旧情的。我听你们单位的人说，他很感谢你当年对他的魔鬼训练呢，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他。

老关脸微微一红，说，他现在是混开了。

小关歪头抿嘴想了想，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