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蛇记

老郭家里这几日颇不安宁。

先是家里出现了老鼠活动的痕迹，再就是老郭的老婆潘嫚妮说看到一只黄鼠狼总屋前屋后地转悠，更糟糕的是，老郭身上开始红肿、发痒，用手一挠就破皮，鲜血直流。他习惯性地从酒杯里倒出一点儿白酒去抹，虽然有儿疼，但能止痒，感觉很舒爽。可第二天，伤疤处又开始痒。不仅如此，他的脖子上还生了个疖子，又红又肿。

“一定是沾了什么毒气。”潘嫚妮提醒他道，“你去医院看看吧，不要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老郭就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秋后蚊叮虫咬毒性大，痱子、疖子等皮肤病患者也增多了，我开点儿药膏你回家去涂涂吧。”

老郭涂了一个多星期的药膏也没见好转，尤其是他一喝酒，就浑身发痒，伤疤处还微微地疼，可他又忍不住不喝。于是，老郭去找村里那位擅长用草药治病的老人——草药李，草药李建议他买条蛇炖汤喝，说蛇汤清热解毒，蛇胆还能明目。

老郭自小怕蛇，可想到“良药苦口利于病”，再加上皮肤瘙痒之苦实在难以忍受，还是决定试一试。但蛇攻击性强，部分还有毒性，市场上很难见到，想买得碰运气。

说来也巧，村外公路拓宽的工地上突然挖出一条乌梢蛇，有一米多长、两斤多重，被一个胆大的农民工捉住了。老郭听说后赶紧去工地把蛇买了下来。

蛇被装在蛇皮袋中，袋口用绳子扎了个活结。那位农民工热心地把蛇送到老郭家中，并叮嘱他说：“你要是害怕，就先用棒槌从袋子外面把它打死，千万别让它跑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把袋子放在客厅就可以了。”老郭一边说一边接电话。接完电话，老郭急着出去办事，将大门一锁就走了。

中午到家吃饭时，老郭发现蛇皮袋不见了，一下慌了，就大声询问潘嫚妮。

潘嫚妮正在厨房做饭，头也没抬地说：“我扔了。我正纳闷呢，你弄一个脏兮兮的空蛇皮袋干吗？”

老郭说：“我买了一条蛇装在里面。”

潘嫚妮吓了一跳：“你别吓唬我，我怕蛇，你去客厅垃圾桶看看。”

老郭赶紧拿起铁钳去翻垃圾桶，蛇皮袋果然在里面。他小心翼翼地把袋子夹了出来。袋子轻飘飘的，放在地上用脚踩也是瘪的。再仔细看，袋口的绳子已经松了，蛇肯定是挣脱袋子跑了。他赶紧将垃圾桶一点点清空，却没有看到蛇的影子。

“我回来时袋子就是空的，没发现有蛇啊。”潘嫚妮吓得从厨房跑出来，连灶火都没关，命令他道，“你赶紧把蛇找出来，不然我都不敢进屋了。”

还好，蛇虽然跑了，但没咬到潘嫚妮，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怎么才能找到那条逃跑的蛇？老郭心里有些发怵。

老郭寻思着，蛇肯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不容易被发现。蛇是活的，会变换藏身的位置。老郭虽然怕蛇，但祸是自己惹的，他只得硬着头皮先把灶火关了，再思考对策。

没多久，儿子放学回家，刚到家门口就被潘嫚妮大呼小叫地拦住了：“别回家，别回家！我带你去饭店吃。”

儿子一脸蒙，问：“为什么呀？”

“你爸买了条蛇放在家里，蛇跑了，还没找到，你敢进屋？”潘嫚妮反问道。

“妈呀！我不进屋了。”儿子边说边向后退了好几步。

老郭见状，赶紧关上大门说：“我们先去饭店吃饭，回头我再来找蛇。”

儿子说：“你把门打开，让蛇自己爬出去吧。”

潘嫚妮说：“不亲眼看到蛇爬出来，谁还敢进屋？”

儿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一家人找了个小饭店，点了几个菜，潘嫚妮和儿子吃得很香，但老郭没有什么胃口，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条逃跑的蛇。

吃完饭，老郭让潘嫚妮带着儿子去学校附近的旅馆开个房间休息。走之前，潘嫚妮叮嘱道：“一定要找出来啊，生要见蛇，死要见尸。不然，我们可不敢回家住。”

为确保安全，老郭从邻居家借了双长筒胶靴穿上，套上手套，头戴圆锥形草帽，还找了根称手的木棍，全副武装地回家找蛇。

回到家，老郭先用钥匙打开门，在门口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屋里没什么异样，才远远地把棍子伸进去，在门前门后隐秘处捅捅。确定安全后，他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家中的窗户都安装了铁纱网，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铁纱网没有半点儿破损，那蛇一定还在屋里。乌梢蛇是无毒的，一般不会轻易攻击人，想到这儿，老郭胆子壮了些。

客厅不大，除了沙发和桌凳，再没有其他家具，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吊灯，蛇根本无法在上面藏身。餐桌和凳子下面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只有沙发下面是理想的藏身之所。老郭将沙发挪到客厅的中央，只发现一些垃圾。他用棍子拨了拨，除了一把苍蝇拍、一只袜子，就只有星星点点的老鼠屎和食物残渣。他清理好垃圾，将沙发归位，继续寻找。

接着，老郭进了厨房。他先环视一周，确定地面、天花板都没有蛇能藏身的地方，墙上的吊柜与地面没有任何连接，且柜门关得严严实实，蛇也不大可能在里面。那么只有立在地面上的灶台、橱柜和冰箱，老郭检查后也没发现蛇。这蛇到底爬到哪儿去了？老郭十分纳闷，要真是爬到外面去了，千好万好；要是还在屋里，全家人还是不敢回家。

虽已入秋，天气依然很热，加之紧张和劳累，大颗的汗珠从老郭的额头、脖颈上不断冒出来，他无暇顾及，只用衣袖擦了把脸。回到客厅休息一会儿后，老郭进了儿子的卧室继续搜寻蛇的身影。他先是将床下装着书和玩具的纸盒一一捅出来，再依次打开，蛇没找到，却见一只老鼠蹿了出来。老鼠一溜烟儿地从桌子蹿到空调上，从空调的管道孔出去了，动作极其娴熟、迅速。老郭的目光被牵引到空调机上，他搬来凳子查看，发现空调内外机连接的管道孔已被老鼠开辟成进出的通道。再打开空调风盖，纱网上积了一层灰，难怪儿子说空调效果不好。虽然没有找到蛇，但发现了空调的管道孔和纱网需要清洗，也不是一无所获。

接着，老郭又检查了主卧，主卧可供小动物藏身的地方很多，但依然没有蛇的踪迹。眼见天色渐暗，老郭决定鸣金收兵，明日再战。正巧，潘嫚妮打来电话问：“蛇找到了吗？儿子要放学了。”

老郭沮丧地答：“家里我都找遍了，没有找到。”

“那我们可不敢回家住。”潘嫚妮带着哭腔说，“我们继续住旅馆吧。”

老郭也累了，就收拾收拾，锁了门，也去了旅馆。

第二天上午，老郭再次穿戴好防护设备，开门进屋展开地毯式搜查。折腾了一番还是没有结果，老郭累得倒在沙发上，耳边回荡着潘嫚妮和儿子的抱怨，眼前晃悠着那条蛇的影子，再加上昨晚没睡好，老郭的精神濒临崩溃。思来想去，老郭决定请草药李帮忙。

第三天上午十点钟，屋内光线正亮，老郭穿靴戴帽，手持木棍，草药李穿着长褂、长裤和皮鞋，两人一起进了屋。

草药李在屋内仔细观察了一番，对老郭说：“去厨房看看吧。”

“我找过了，没有。”老郭解释道。

“我觉得它应该在厨房。”草药李说。

进了厨房，草药李的目光环视了两圈，说：“把冰箱挪一下，看看冰箱下面有没有。”

老郭将冰箱稍稍倾斜，草药李在对面支撑着不让冰箱倒下来。

老郭拿着木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搜寻，突然，他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躺在冰箱下面的一个网状托盘里。他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蛇，于是压低声音激动地说：“找到了，找到了！”

草药李说：“你过来扶着冰箱，我去抓它。”

老郭赶紧替下草药李，嘴里还提醒道：“你小心点儿，别叫蛇咬了。”

草药李拿着木棍朝蛇捅了捅，嘴里念叨：“冰箱与托盘间缝隙太小，木棍插不进去。你注意看着点儿，我先用棍子把它敲出来。”

草药李说完，就用棍子猛敲冰箱底盘。蛇果然受惊了，猛地蹿出来，从老郭两脚间爬过。老郭一看到蛇，吓得大叫一声，撒手就往外跑，冰箱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地……

那蛇迅速蹿出厨房，游出房门，跃过门槛，消失在屋外的草丛中。

两人看呆了眼，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草药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蛇肉虽然是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口福啊。”

老郭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深深地舒了口气，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虽然蛇肉没吃到，冰箱也摔了，但今晚我们总算能回家住了。”

秋风匆匆拂过大地，转眼立冬。老郭身上居然不痒了，挠破的皮肤开始愈合，家里也没有再发现老鼠和黄鼠狼活动的迹象，屋前屋后还出现过几次蛇的踪影。老郭经常笑呵呵地说：“那蛇感恩我留下它的性命，专门来保护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