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鱼
作者: 揭方晓论爱钓鱼,在连云港,江小流绝对排得上号。
这不,每到周末,江小流就抢着干家务活,对做饭、洗碗、拖地什么的,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热烈与热爱,把妻子暖得心花怒放,喜得眉开眼笑。做完家务,他还想办法讨好妻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妻子批准他去钓鱼。妻子不忍心破坏这样和谐、温馨、美好的家庭氛围,通常都开心地准了。得到许可后,五分钟之内,江小流一准风一般夺门而出。
出了门,要回来可就难喽。
江小流钓鱼,基本上过了夜里十二点才回来。有一次,他中午就出了门,晚上太冷,回了趟家,换了件暖和的衣服继续去钓鱼,到第二天中午仍迟迟不归。妻子电话催得急,他委屈地给妻子回微信说:“钓友们都还没走,我怎么好意思回家呢?”
敢情,你还特讲义气!妻子气得隔空回了他一个白眼。
江小流爱钓鱼,一半出于兴趣,一半是好热闹,回回三五成群、前呼后拥。莫误会,不是人家呼他拥他,而是大家互呼互拥。江小流虽说在一家大单位工作,可职务没带“长”,没谁供着他,都是多年的钓友,勾肩搭背地去,勾肩搭背地回。妻子说他们是狐朋狗友,他笑妻子乱用成语,说这叫莫逆之交。
可是,仿佛突然之间,妻子觉得江小流变了,脱胎换骨般。那是个周末,江小流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以前干得欢快的家务活他理都不理了。妻子习惯了的那副嬉皮笑脸样儿摧枯拉朽般没了半点儿痕迹。
妻子很诧异,翻了翻家里的皇历,诸事皆宜。她便关心地问江小流是不是贵体欠安,是不是愁肠百结,是不是心绪难平。
江小流长叹一声,又摇头不止。
妻子无可奈何,搬出了许久没有用过的三十六计,一招笑里藏刀,一招声东击西,一招拋砖引玉,一招浑水摸鱼,没几下就把原因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前段时间,江小流时来运转,当上了个什么处长。江小流生性豁达,根本没把这当作什么大事,日子该咋过还咋过呗。不过钓友们就不一样了,他们皆把这当作天大的好事、喜事。一起去钓鱼时,有意无意间,钓友们就前呼后拥着江小流,让他非常不自在。
让江小流更不自在的是一些钓友开始拐弯抹角地托他办事。江小流也不是活在真空中,正儿八经的事,且是自己办得到的,嘁里咔嚓就给办了。有正儿八经的事,就有不那么正儿八经的,还有特别不正儿八经的,江小流办不了,就算办得了,他也不敢办啊,可把他愁坏了。最后,江小流眼一闭,脚一跺,稀里哗啦全给拒绝了。
好嘛,这下还怎么一起去钓鱼?江小流自觉地退出了这个钓友群,心痛至极。虽然身不在江湖,可他那颗钓鱼的心猫抓狗刨似的,一直都在江湖上飘,不肯归来。
所以,江小流才这般难受,这般悲伤,这般坐立不安。
唉,钓者的世界,一般人还真懂不了。
妻子就是一般人,觉得这算什么啊,不去钓鱼,正好两人亲亲热热、恩恩爱爱地唠唠嗑、逛逛街什么的,岂不天下至美?江小流一听,更是仰天长啸、悲愤填膺,就差怒发冲冠了。
也不知哪股风刮歪了,才过几天,江小流又活了过来。周末,他照例抢着干家务活,做饭、洗碗、拖地什么的。随后,各种讨好都被他用上了,就为了妻子能批准他去钓鱼。
妻子同意了,但又怕他陷入“泥淖”,身心俱污。他嘻嘻一笑,风一般夺门而出。妻子急忙推开窗户,伸长脖子看,见江小流独自远去,并非前呼后拥,她放心了不少。
钓罢归来,江小流一身泥水不说,还只收获了一条小拇指大的杂鱼,恐怕猫都嫌它太小,腥了牙缝。不过,他却一身轻松,如同大胜归来的百战将军,如同酣畅淋漓的不羁饮者,如同独占鳌头的寒窗老客。
从此以后,每到周末,江小流都是这样急速而去,又兴高采烈地归来。收获?那就莫提了吧,或“空军”,或一两条小拇指大的杂鱼,绝无例外。
面对妻子不屑的目光,江小流从容地解释道,自己自从“退群”后,千寻万找,终于找到了一条钓鱼的新路子,那就是去深山小溪里钓冷水鱼。深山里人迹罕至,无前呼后拥之烦,亦无压肩叠背之恼。只是冷水鱼常年在低温状态下生活,性子极懒,长不大,又不喜争抢食物,故收获惨了些,徒增钓趣罢了。
那天,江小流讲得绘声绘色,妻子笑得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