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它钻出我的皮肤
作者： 宁延达甫田
清晨的第一缕光送来消息
人间的入口打开
桃花正在闪烁
人们置换泥土 栽种扁桃和韭菜
锄头是最原始的
燕子轻轻穿过木质堂屋
孩子在田野中嬉戏
父母教他们识别野菜
柔软的十八道弯的河水
正悄悄缠绕着草原的脊背
这时诗人
放进一只
虚构的瘦马
大田
你猜 原始人会不会把鱼刺当成木梳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
于是无数个夜晚 我的梦里都塞满了鱼
它们一群一群游向我
然后拔出
身体里的刺
人类 一直一直都在索要
欲念不断到来
欲念的刺遍布虚空 无法拔除
猫 在灌木丛里叫着
一只翠鸟 在疾驰中撞碎一滴露珠
一池荷花 前仰后合笑着打转的木船
我们处在寂静中却无法安入寂静
身体里有刺的地方
疼痛起来
瞻彼洛矣
不知是受了何物的惊吓
一只山鸡
从山坡的草窝中飞扑向远处
我循着它出发的痕迹
期待有所收获
却一颗蛋也没有发现
那时候我突然忘了
我的目的是攀至山顶
对着远方的城市大喊十分钟
我感到了灵魂在拐弯
在这荒凉的冬日
在这温暖的阳光下
鸳鸯
在大峡谷 我听到前方落石的声音
抬头望去
崖顶蹲着一只白鹇
我仿佛看见它
对着山谷喊过那么一嗓子
还向着山下扔出一只石块
可惜它看见我之后有些羞涩
扑啦啦地
飞跑了
它大概和我一样
孤独的时候
愿意对着深谷嘶吼或扔出石头
而如果不是我的出现
它大概会循着山路环绕
或一头扎下悬崖
它美妙而决绝的动作
必是我诗句中的
某种隐喻
采菽
我是个放牧者 每日晨起
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圈门
将所有的轮胎赶上山坡
在那片草色肥美之地
看着它们滚来滚去 互相争抢
我有种异常的满足
此时如果有一只蹿到天空
我也由它放纵
无非是愿意听别人称其为太阳
撒会儿野 必然姗姗归圈
但是有一次我病了
不得不任其自行觅食
当我出院 看到它们生养无数
几乎遍及整个原野
而我的口令它们已经无法领会
我遍地搜索我的旧部
然而它们早被淹没在滚滚后浪之中
最终 我成为了一个孤独的游魂
到处哭喊着
回家
回家
采绿
暖草凉风秋日短 心路由来拓
我喜欢你目空一切
喜欢你凡事只考虑因和果
我喜欢你不懂爱 因为你从未谈过恋爱
喜欢你不渴望爱 因这世上没有能配得上你的人
你是酒中的微火 微火中的钻石
抛开世俗的成见 勇敢地与你四目相接
本不善读心之术
你眼里的故事我不想再读只读此刻
卧凉亭折羽
躬身一问
江湖几多磨
绵蛮
据说我的后背本来生有一对翅膀
长大后 被各种规矩捆的时间太长
翅膀就退化没了
我出生时挤碎的蛋壳
也早已被我吞掉
此时再无证据证明我的来历
只是在梦中还经常出现
蛋壳咔嚓咔嚓的
破碎声
如今我恍恍惚惚
时而是人
时而不是
我既认命 又挣扎
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又不断寻找着自己的同类
瓠叶
因理想而有了
承受任何结果的勇气
因此你奔跑起来比他人更有力
云的散淡 雨的闲适
水的随意
都不是你的做派
仿佛抵达过
也仿佛快乐过
但尚未至终点
你珍惜过
快过
却时常被时间超越
偶尔停下脚步
拦住自己的肉身
与自己拥抱 击掌 哈哈大笑
然后继续出发
你为美好的生活骄傲
为转瞬即逝的事物慨叹
你不求伟大与不朽
如此专注和热爱
只为曾参与过这庞大的时空
（宁延达，满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诗集《大有歌》《风在石头里低低地吹》《空房间》《假设之诗》《魔镜制造者》《在徒劳的房间里》等多部。）
编辑：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