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作者: 清央山峦做着海的梦
——游黄渤海分界线
海的分界线会在阴雨天消失,前去参观的集体日程却难更改。山路泥泞,客车攀行如拓荒牛般费力,后视镜作为潮湿犄角,反射着荒凉来路。
不与这连绵的雨天相融,我们像孤独流淌的一滴水。
登上最佳视角也分不清,哪里归黄海,哪里归渤海。它们自己好像不在意,究竟是在拥抱彼此,还是怀抱自己。
大风起卷,歌颂这盲目的相拥。树叶的波涛已经苏醒多时——山峦也在做着海的梦。
山海壮阔,听此刻的呼啸之声,用“相逢”这样的小词不合适。
天上的雨是故去的海,是山中风的前世。它们不是海,不是雨,也不是风,不是人类能定义的一切。
顺着目光,我们将世界交融为一个点。没有尽头,或者四处都是尽头。
古人诗如鸟盘旋
游船平稳驶入巫峡,头顶著名的云已积沉了万年。无雨,下午两点的阳光也沉沦。
风烈如鼓,生生被碾入轮桨,尸骨成为看似平直的浪,再起卷为更烈的风。
听不见鸟鸣,也没有老猿啼。只有风声,更甚的风声。如烈酒般灌入诵诗人的口中。
双脚不行路,感觉更像游子。
在这种名扬天下之处,时光也烈烈如风。抬眼来,在此十二峰中,古人诗句在略无阙处的两岸间,如鸟一般翻飞盘旋。在不准确的今人记忆中,千万次地摩挲山河的轮廓。
无尽夏
我们与夏天曾是好友。长假期间,到公园里,买朵云做的棉花糖。回家去,抓住妈妈裙边的流行曲。睡熟了,凉席就偷偷在身上印出红痕。
后来,夏天将我们遗忘。凉席长出的毛刺划破手指,弹奏的琴曲总夹杂错音。炎热年甚一年,令人喘不过气来。
云朵在阳光下慢慢蒸腾生命,我和云该往何处去?
旧日暑期作文,麦田被反复比作高低起伏的绿色波浪,埋藏收获的希望。句子虽然没有新意,生机焕发却在眼前。
入夜,人的喧嚣声渐歇。嘶哑蝉鸣里好梦难做,辗转反侧又忽现这些,在风扇里转过的悠闲日子——
厚壳电视认真播送着情景喜剧,朴实钢盆盛产鲜脆的甜西瓜。我坐在绿色的波浪上大笑着。
地上盛宴
大雨将至,路边蚁穴垒起环形山丘。
那是一只很深的孤眼,黑瞳孔里,装着一个飘摇时代、一个成熟王国。
傍晚的风带来最后警告,放学的孩童已走上既定路线。征服的快感即将脱缰,命运的捉弄已经锚定,无需证明的绝对弱者。
建筑大师被随意捏起,挤扁,踩碎。不懂事的毁灭者尽施威权,愚弄意味的笑声中墨子忽现。
在野的虫将军被迫飞降蚁山。
敌军每个尖锐棱角中,毫无顾忌地生长血肉。踏过同伴刻意堆砌的残肢铠甲,集体进攻一餐盛宴。
来吧,最小文明熟悉的战斗姿态。将生命献给顽童的即兴赌注,或是它们自己定义下的伟大战争。
小城日暮
小地方多好,宽敞少车的新城大道十分松弛,两旁的树也松弛。野草张扬,在砖缝外声势浩大地生长,不会有太多急匆匆的鞋底来规训。
季节变化既快,也慢,都随心。
看云,还是看天,也都随心。
天色渐黑,路边摊烧烤香气大举攻城。酒局大叔们此起彼伏的闹嚷,和阿姨们节奏明快的广场舞曲相互交织。织就一条红色毛围巾,暖暖绕在我的脖颈上,散发烟火气。
才不过晚间七点。
白日刚刚入睡,在拨开一个很长的梦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