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美峰与红杜鹃

作者: 阿垅

迭山横雪

一道风景,来自夜半高处的落雪。

贴肤的温暖,不需要耳鬓厮磨。

窗里窗外,相看日久。

不易觉察,随手——

像早晨,给清冷的迭山。

我给出门的你,系上的一条纯棉的白围巾。

春官

比春天来得更早。

一个人背着布褡裢,手持枯柳枝,几个欢闹的孩童尾随其后。

院中泼水除尘,檐下燕子筑巢。

每家的大门早已打开,红纸上的耕牛走街串巷,迎风的唱词憨厚可掬。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曾一度向生活乞讨、为春天代言的人,执掌着一方民间的乡土,从不抱怨头顶的乌纱帽小于一粒芝麻。又到羚城

羚羊出没的地方,自生溪流、草坡和帐篷。

留在石头上的蹄印,像两片月牙。

又如一朵莲花。

又到羚城,肉身的孤单,可以安放在车水马龙中。

身边的灯火,一直在等待集结的风声。

一度荒芜失聪的耳畔,也只有一群奔跑的羚羊,能开垦、治愈。

甘南绢蝶

翅上有雪山的倒影。

飞过佐盖多玛,到美仁草原采摘绿绒蒿清凉的花粉。

离天最近的蝴蝶,小小的飞舞的手帕,会偶尔碰撞一下过路人的眼眶。

夜幕降临,经她擦拭的星光,会在青草尖上一一显现。

细鳞鲑鱼

应该是最小的美人鱼,月光紧身,银白细腻,在白龙江上游缔造了一个少年懵懂的初恋。

捡拾起贫穷年代稀有透明的罐头玻璃瓶,珍藏一些流水的痕迹和告别后的一段空想。

因为美丽,曾收养过她;因为缺氧,也曾放生过她。

如今堤坝护栏,绿树成荫,遮蔽了以往的天真烂漫。

只有那份感觉永远清澈无比,洪水不再成灾,眼眶中温热的泪水,却多次泛滥。

细雨中的俄合拉

蘸着雨水调色,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一个村寨的特别,除了名字,还有什么?

一碗奶茶在替主人代言,多出了缕缕清香,看得见,摸得着,一份古朴,一份自然,龙头琴在深处弹唱,额头花白的牛犊站起身。

我们离开带走念想。

别处有细雨,别处没有俄合拉。

紫斑牡丹

土司王的官邸,讲究门当户对。

在杂草不生的后花园,只种牡丹。

喜欢阳光明媚,一只女人白皙的手。

喜欢一瓢瓢清凉的井水在半空泼开,道道彩虹落人花丛。

她丰腴的脸庞像其中一朵,溅上了几滴紫霞的斑点。

我的联想不一定真实,你来时守门人已换,沉寂的楼阁已空。

听说留下来的几株花木,不知为什么,时节已到,却迟迟不开。

檀香

来自迭山深处的一小块树根,可是少女的闺房?

含着细腻又潮湿的胭脂,养着超凡脱俗、不可复制的芬芳。

在民俗工艺品店,看到天地间的造化,摆在柜台的红丝绒布上,如一截高贵的肋骨,让我感到腰间的一阵隐痛。

这自然之物,檀香木的根茎,被强加意愿,肢解得四分五裂,成为精美的手串或胸前的吊坠。

明知都是人为的过错,你我却执迷不悟,依然爱不释手。

茨日那的苹果熟了

你的名字,不能写在爱人的脸上。

但可以写在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上。

茨日那的园林,雨水丰沛,日照充足,是令人神往的好地方。

有缘相见,就贴纸套袋,时光在繁茂的枝叶间回旋,会慢慢抹去以往的青涩,随同祈愿一起成熟。

一旦叫出你沉甸甸的名字,那一缕格外的芳香,也只有你,或你的爱人,才能认领。

措美峰与红杜鹃

离措美峰最近的一个村庄,叫亚列巴。

不知是谁起的名,帕巴老人没有说。

只说每年都有失足的岩羊,从陡峭的悬崖上滚落下来,葬身在半山腰的花丛中。

只说从这里仰头,就能看到甘南的最高峰。

只说每年的杜鹃花,开得像火一般红。

我们可望而不可及——

他潮湿的眼里,闪现出一条义无反顾、风雪无阻的路。

多儿姑娘

十二座水磨房连在一起,是否每座里都有一个叫多儿的姑娘?

常年虚掩着的门,只用细皮绳拴上,打下一个陈旧的蝴蝶结。

要等到深秋,镰刀挂在夜空,架杆上鸟雀成群。

等到把脱壳的青稞炒熟,木槽引入溪水,磨盘开始转动。

窗里窗外,层层雪花飘落。

她们心上都停歇着一只类似的蝴蝶,羽翅扇动,暗藏玄机,不在娇嗔的眼神里,也不在甜言蜜语中。

不是你们说的——

轻轻一拉一拽,就能开的。

7月10日,赛雍藏寨

迎接的哈达,有雪山、云朵和白龙江。

一尘不染的吉祥,可以挂在远道而来诗人的脖颈上。

带着牛庆国和人邻,像是在为两首诗引路。

一一走进以本土人名亲切称谓的民宿,这是扎西家、卓玛家,那是才让家、拉姆家……

有家的地方,没有旅途劳顿和漂泊之感。

斜对面,就是迭部的地标——双耳竖起的虎头山。

爱的蜂巢

我有爱美之心。

追逐景色,采风采花,笑傲江湖,但不招惹是非。

自身带毒的一剑,不会给陌生的路人,也不会给眼红的仇人。

我只留给自己,刮骨疗伤。

无论多远,我都会回来。

回到你身上,由无数个或缺或圆的月亮粘连在一起的甜蜜的窝巢。

水锈石

河滩上,杂木丛生。

寻觅和发现,都会无意颠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比如一块石头,浸泡水中,竟然也能摆脱百年的孤独,以另一种方式开花,开出千疮百孔的美。

没有丝毫痛楚和凄凉,而唯有倏然涌上心头的温暖。尽管略显老态龙钟。

如果有种子,可以随意在其上点播几颗。

几日之后,就会看到从时光老去的空洞里发出的新芽。

高原的星空

群山围拢,红嘴鸦隐人丛林。

透过薄幕,相邻的村寨错落有致。

可以暖心的灯,树权间的鸟巢,使我们步入虚幻,黯淡的脸庞逐渐明亮。

什么样的沉寂在噼啪作响?什么样的仰望有了冗长的回声?

天上也有人在掌灯,天上应该也有一个人,如我一般不小心走神,在抬头和低头的瞬间,是不是看到了对方至亲至爱的人?

旁边数星星的小女孩累了,不觉进入了梦乡。

纯真的呼吸均匀起伏,温热了鼻翼上遥远的星空。

草地上

一个比喻,落在草地上。

很自然的,顺从作息规律,避开模仿之嫌。

作为配角的牛,重复着昨日的路径,以另一种方式将啃食的青草还给草地。

一个场景,就在眼前。

不经意地发现,惊讶之余,凑近观看,你是赞美,还是惋惜?毫不起眼的牛粪上面,有一朵比别处更为娇艳的花。

不过,不是插在上面的——

而是真心长出来的。

扎尕那集市

来到这里,没有人介意外乡口音。

摘下毡帽欠身往前一指,不知自己学的礼节是否有样。

藏式雕花的屋檐上,阳光雪白,拉桑寺钟声隐约,让内心的涟漪给寻觅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汗。

可以从拥挤的往事中侧过身来,问询的地址、马桩和篝火,都是那年那时借宿过的客栈。

一阵风沙吹来,街头兜售雪莲的女孩,单薄的花瓣颤动,一首民歌里传唱的春色,又迷离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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