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村小:春日读书

作者: 金小杰

金小杰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参加2016年《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夏令营、2017年全国散文诗笔会。曾获得草堂·青年诗人奖、第5届“诗探索·中国春泥诗歌奖”等奖项。有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歌原创》《散文诗》《中国诗歌》《山东文学》等刊物。

万物的声响

作文课,可能太无聊,坐在前排的小男孩打起了瞌睡。

教室的窗帘,借用了天空的蔚蓝。风一吹,十朵小云彩就开始有了色彩。靠窗的那朵最小,微微泛着暖黄。

偶尔,雨落下来,树叶就成为鼓面,不停地响着。教室里,十个孩子握着铅笔,笔尖落在纸上,也在“沙沙”地响着。

没什么不同,这都是万物的声响。

着色剂

最不会教科学,印象中,课程表上写着自然,教这门课的老师大嗓门,生着火焰般的卷发。实验室里,她摆弄着瓶瓶罐罐,总是凶,嫌我们区分不了花朵之间的秘密。

童年的风一路浩荡,刮到初中,刮过另一位老师的桌面:试剂讨论着日子的颜色,酒精灯打着哈欠,把内心的火焰一再掩藏。书架后面,躲着几张宣纸,等待几滴墨,晕染开整个季节。

现在,这些风再次刮向我,站在试剂柜前,想让风重新发芽,想让童年重新着色。

倒春寒

护了那么久,仍旧没能阻挡一场雪闯进春天。

初春,这所小学有太多的波折。办公室越来越空,越来越大,对桌的老教师用哭声把亲人送了一程又一程。梨花彻底白了,白成了春天的底色,白到了一些人的鬓角。去年冬天的积雪将消未消,赶早的花芽在风中不断打颤。教室里,咳嗽声又冒了出来。后排的男孩喜穿黑色,阴郁成一小朵乌云,一年多了,东风仍旧没能带回妈妈的讯息。

窗外,几只鸟儿挤在树枝上,熬过春寒,就亮开青色的嗓音。

惊蛰

都睡醒了,一粒火星就可以唤醒一座山。太阳洒下无数的光点,去年的枯草感受到了召唤,绿色的火焰蹿出泥土。世间万物,都和火焰一样,竭尽全力地向上燃烧。

乍响的雷声把闪电遗留人间,照亮土地深处的洞穴,小虫们搬运着体内的暖意,和种子打赌,赌破土而出的瞬间。更多的风开始聚拢,传递火的消息,给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戴上春天的勋章。

燃烧的讯息在植物间疯狂地传递,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从一片森林到另一片森林,从一个河岸到另一个河岸。

春风沉醉的夜晚,很多花朵、藤蔓,高举体内的火焰,彻夜狂欢。

引燃

春天的鸟鸣是第一根火柴,它们在枝丫间跳跃,引燃桃花、梨花、杏花。

背阴处的积雪在几声鸟鸣中,渐渐地消融。雪水在枝干中爬升,积蓄成花苞,等到第一只鸟儿栖落,花苞就燃烧成了火焰,美到肆无忌惮,美到粉身碎骨。

在春天,满树的火焰“噼啪”作响,迸溅的火星变成蝴蝶、蜜蜂,这群小巧的火种迸到哪里,哪里就烧成一片。

阳春三月,很多青山被引燃,烧成了花海。

燃烧

热闹起来了。河水解冻,河流整天地聊天,和岸边的柳树,和过路的水鸭,仿佛要把一冬天没能说出口的话,统统倒出来。

三月,火被赋予颜色。火落进麦田,麦苗们脱下冬天的棉袄,探出绿色的新芽,从地头到田间,火焰不断地蔓延。火落到果园,成片的花朵开始燃烧,这开野了的春天,美到让人手足无措。

最妙的是,火落到校园,落到教室,一年级的小朋友们诵着《春晓》,一声声地,鸟鸣有了,夜色有了,风声也有了,春天的火苗越烧越旺,数不清的落花,很快也会有了。

种豆南山

阳光最盛的地方,长出一座学校。红围墙,老操场,石榴、海棠长得最盛。班级里,几排小豆苗整整齐齐,粉笔不停地敲醒黑板,朗读声长起来了,歌声长起来了,小豆苗的个子也在一天天地拔高。

我是荷锄的那个人,以木击木,敲打着手掌。日子变成手中的教材,翻一页,便有一日的时光。来来往往,办公室的工位空了又空,几只鸟在窗外跳来蹦去,谙熟每一根树枝的脾气。教导处前,老式的手摇铃甩着尾巴,在风中叮当叮当。

草芽

春天,桃花大把大把地开。六岁的女孩站在树下,仰面,有花瓣砸进命里,但终究成不了桃花。

她的母亲坐在门前,无业,赋闲,却得不到空闲。在乡下,有些事物注定得不到祝福,被催生,被诘问,被定义。家长里短被风捎带成闲话,每一次落下都是一场重击。

远处,石缝里又钻出了草芽,她们生得那么仓促,活得那么简单。

春日读书

春天了,在读书。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手中的书页也在做着回应。满树的嫩叶都在阳光下变换着颜色,我是最迟缓的一环。

所有人都在快步向前,我一步步倒退,退进书页,退到已经过去的旧事里。一些旧友盘膝而坐,谈旧时的风,旧时的雨。字里行间,苦难也可以变得风轻云淡。

再回神,又只剩下自己。

几只麻雀跳来蹦去,落在书页间的剪影,变成了一枚枚珍贵的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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