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起春天的流水线
作者: 王秀红穿起春天的流水线
流水线上,没有8小时,也没有12小时,只有瞬间。
秒针上的目光,秒针上的试管,压力,阀门,数据……殊不知,一切都带着被秒针扎破的危险。可控的范围,安全系数都安放在秒针上。
时间在流水线上变得更加锋利,收拾掉阵阵疲惫的潮汐。
流水线是一条装配线,传送带上排队走来的产品正被赋予生命的完整。环环相扣,一条流水线试图将春天穿起来,浑身青绿,在时间上奔跑。
流水线在时间的刀尖上发出的噪声,盖过了车间外面树上的鸟鸣,盖过了为不影响整条流水线生产,而忍住病痛的女子发出的呻吟。滚动的机器,齿轮咬着齿轮,严丝合缝,挤走了一个婴儿的奶水。速度里的秒针,支撑着流水线千斤的重量。像一条河,浪花推着浪花,带着奔赴的使命。
成品最终成为商品批量运出,你会看到那是无数个自己的诞生。你的目光,汗水,心血,还有你暗自注入的意念,那么细碎地粘连与融合。产品上的喷码显示批次和时间,像蝴蝶身上的刺青,带着对青春回望的眼神。
上班路上,总是特别的
在家与单位之间,我已往返多年。
路上,哪里拐弯,哪里有坑,哪里下雨天会有积水,我都很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条路了,它更像是一截肠子,被我每天捋顺。
我迎着朝阳走,迎着晚霞走,披着星星走,捡拾一路的风景。风吹着,才知道自己是一支风笛。
我是被时光加冕的幸运儿,是被风霜雨雪送进花园的孩子。
家和单位是两块磁石,我匆匆忙忙将家与单位的距离越走越近。我的体内有指南针,也有一匹快马。上班路上,我手握春天的令牌,号令着一个人的部队前行。多年的穿梭,编织着一个锦绣的梦,也缝合着生活的补丁。每天往返的我,都是不一样的,都是崭新的。
如果把每天的时间说成是一个圆圆的蛋糕,上班路上瓜分出的这一块,总是特别的。“管道”和“阀门”都是我的亲人
一截管道是隐忍的,你无法用目光判断它所承受的内压,也无法测定液体内在的流速。
它有长长的手臂,保持坚挺的姿态。它们一截一截相连,铺设开来,像手拉手的姊妹兄弟。管道把液体输送,架起桥梁,这让你我他,因为链接与流动,而成为了我们。
管道之间装有各种阀门。
阀门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无以替代。阀门拒绝松动,拒绝滴漏,拒绝迷失方向。
它们像交通警察,调控,疏通整个城市;像战场上的勇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它们还像一个检察官,在开关之间,保持高度的严谨。
蝶阀是一个诗意的名字,虽然蝶阀里没有蝴蝶,但它肯定有一颗勇敢坚定的心。
触摸之间,让人看到阀门咬紧的牙关。与一个阀门站在一起,才能理解骨骼的硬度。
“管道”和“阀门”不止是两个隐忍的词,而是我的亲人。“裁剪”下来的云朵
厂区的灌木丛又一次被“一刀切”式地修剪了,被修剪的灌木丛似乎迎合了园林管理员的审美和意图。
重要的是,云朵被“修剪”下来。
请容许我叫她云朵,因为她的漂泊,因为她的轻,因为我站立的高度还无法触及到她洁白潮湿的内心,因为她的暗自垂泪,定是一朵含雨的云。
我只能这样称呼她,在工厂的洁净区,她身穿“猴服”,不化妆,不戴首饰,不是红唇细腰的女神,视线里,你无法做出判断与标记,仅知道她是空中一朵,是云朵。
仅知道她在这个密闭的控制区里,磨旧了自己,擦拭着一片天空。
仅知道,她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肯定忘了自己,但却无法忘记为梦想飞翔的使命。在诗里,她隐忍得像一个逗点,仅在产品反射的光亮里,洞悉云朵流逝的青春。
时间不经晃,裁剪下来的云朵,素面朝天。
她不知道自己又会飘到哪里?云朵,只能顺着风吹,像一支风中的芦苇。
她深知,云朵回到云朵的唯一秘诀,不是默念咒语,也不是有事没事下一场雨,而是抽出内心自我抽打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