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体内八百里山川
作者: 王相华由里及表的过程
在光感作用里向外部延伸,需要层层突破。
这个过程,如同从某个深渊经过。坚硬的石壁,一个人有时候找不到任何理由,安静时刻,幻象丛生。
置身闹市,再次回归田园,想到了大海和你,以及礁石上沉睡的贝壳,而更担心的是黑夜的肉身。
透过阳光的照射,没有人看见,或测度你的灵界,仿佛所有人蜷缩其中。又用力攀爬在另一条路途,由里及表,我们,都是自己内心的探秘者,浮萍般游走。
花帽上的尘土
冷铁开出花的山丘藏匿其中,随着风声晃动。
阳光炽热。绕开七月,你布设大片灌木丛,与另一些人相约,时快时慢,从南到北奔跑。
他会在没有风的地方,放慢脚步,回望。可惜春天已走得很远,花帽上的尘土落下来,仿佛要压住他内心起伏的潮水。
而母亲缝补过的裂痕,将爱与恨,全部绣在我看不见的花色。时间生出了细雨,不断浸透,或洗亮新的细节。
我却要等到枝头黄叶落尽,在大雪之前辨认出你的前身。
半扇天窗
还有看不清的事物隐在另一端,把它想象得如此完美。
天空,有云压下来。就要下雨了,但我仍然不舍得关闭半扇窗口。豆大的水珠,被风吹到小屋里,木床和脸颊上。
直面感受它,和它背面,通过冷与热的交替,那么多雷电,穿过了屋内的黑暗。
再没有什么秘密隐藏。
仰视的天地,顺着遥不可及的视线——无限延伸,我还是愿意接受雨水的洗炼。
就像我们从未相识,保持天窗外,写不尽的半卷春色。
七月的黄昏
天地慢慢安静下来,回首向西,夕阳离我很近,它不断延伸我靠近的影子。
除了此刻,可以与它对视,或说说心里话,把灵魂裸露无间。
从未有过的清凉和释怀,追着你的脚步。每次落山,都像是生离死别。
我才知道照在头顶的热量,压低情感的距离,只不过是,想看清你行走人间的样子。
直到露出最后的半张脸,你仍然在余光中,试图化开我比黄昏更沉默的表情。
慢慢爱
爱与被爱,有着相同的因缘,围着自己,转了四十八年零七个月。
有时候,感觉失去了爱的能力,把剩下的时间,用来避开四面的铜墙。一些针刺,从罅隙间长出几颗锋利的牙齿,啃噬着我,和我抱紧的文字。
经过下雪的季节,试着把隐喻的词种进泥土。
借助一场冷寂的雪,渗透肌理,层层取出,发酵,分支成细小的,你看不见却又在受伤的日子得到的慰藉。
现在,我仍然守着半边天,脚步在原地生锈,爱与恨——都慢慢走,如夕阳下,被余光拉长的两个影子。
时间是一条游动的船
东临靠海。
从西面慢慢移动到浅滩,静止的时候被惊醒。我看见大片流沙和游动的船。
夏天的雨水暴涨,由近到远,整个天地开始晃动。
就要进入大海,突然觉得:世间之事的美丑,成为概念,成为一些空洞的词。
我仍然坐在船上失去平衡,就像心里对某些事持有疑惑,但没有追问的理由。
当巨浪冲过来,时间,来不及回望,在动静间更多的启示。
巷子里最深的阁楼
常常记不起某些际遇的来龙去脉,只顾信步游走。它高过荒草,站在城市边缘。
接近于干净的三原色,像从巷子深处,甩出蜿蜒直上的泼墨飞白。
我学着古人模样,端坐书中,故事顺着夏天的黄昏,代我沉迷于那些情节。
忘了雨水,淋湿周围变得空旷又迷离的阁楼。
一个人独处,把词语从另外的空间唤醒,跟着思想,游历在充满玄幻的领域。
那些看起来如此陈旧的良木框架,如我的肉身,每天有风从体内八百里山川吹过。
旧事重提
它在夹缝里生存,在某个特定时期生长,或显现出画面。
自然会在我口中,如悬河。所提到的旧事,是有选择的,仅限于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名字,如翻转的古老唱片。
——西岭的果园,弯曲的流水,方井,三叔和奶奶,把我从此刻,拉回上世纪70年代。
我顺着河岸走了很久。白杨树不断倒伏。低下头,我捡拾沙滩上扁圆的鹅卵石。
堆积成塔,坐落我内心。
被雨水惊醒时,可以提起事物的细节,重新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