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诗歌的语言重新落向大地

在我的意识里，散文诗要有意象质朴，在平实的叙述中，情景交融，又有丰富的意蕴。弦河的这组《春天的轨道》正是如此。从呈现故土的情感印记，到人生的思考，挖掘作品思想的深度，更有语言张力。

六章散文诗作品以故乡为轴线，以远离与守望为话题，词句紧扣大地，或回忆，或深思，或憧憬，移步换景，层层推进，构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其中乡愁是这组散文诗比较突出的一点。“雪落在山峦上，把草木和大地包裹。”“松针和蘑菇讲述故乡。”“我路过秋天的田野。/还有水的鱼塘，装着叶子的黄，它不能装下太多秋的颜色。”“每一盏都承担着一个孤傲的灵魂，在城市的版图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等等诸多诗句在对事物的细心描述中，呈现出浓浓的思乡之情，亦有对农耕时代的追忆，对农耕文化消失的怀念，和城乡文化有别的思索，以及作为一个新城市打工人的孤寂和慰藉，体现诗人的诗性责任。

除了在散文诗缔造的情感空间里，托付了怀想与梦呓，还原和回响，和诗人的一颗被一闪而过的忧伤击中的敏感之心之外，还保有对现实的深切关怀，刻画出人性温度和时代特征。如《看见故乡》写道，“我常常在梦里，看见桃花落满了山坡，深邃的疼痛长出根须，死死地缠紧我的双脚。”思绪以自觉的方式，在纸张上延展和描深情感，给人以撕裂感，但又不单薄柔弱。在《春天的轨道》里写道，“在拆迁地，春天也发出新芽”“诗意的春天，轨道没有刻意等待列车。/油菜花，桑葚，枇杷和叫不出名的野菜，拼接成一面新的扉页，种下诗的种子。//在拆迁地的春天摘取一枚叶子，就是从诗歌里截取一段光阴，让诗歌的语言重新落向大地。”对城乡变迁的关注，反映出社会现实和状貌。这组散文诗总体的基调不是消沉的，而是激昂向上的，平实然坚定，诗歌有穿透力，有持久的生命力，能引起读者共鸣。

在日常视野中提取富有细节感的诗性，这组散文诗的语言洗炼、纯粹，有独特的质地。“哦，孤独的色彩。/人间善良的眼睛。”把“有水的池塘”比作“人间善良的眼睛”，“洁白的雪铺满我的歉意”中拟人的运用，有别于一般的平庸，读来印象深刻。诗作不聚焦于宏大的写作，而是呈现对事物敏锐的体察。选材的典型性，意象的审美性，和语言的典雅性组成了这组散文诗的魅力，体现出诗人写作的理想秩序。如“站在窗前数灯光。/把昨日剩下的时光轴，一点一点数进窗台上的茉莉花”（《茉莉花有寄》）。陈言务去，在普通语象里提升新的审美。“每一次风吹过，故乡就完成一次新的穿针引线。每一轮日月更替，都是在缝补遗失的纽扣。//父亲的背篓装满了橘红色的松树菌。/他下山。山神收藏的日和月也跟着下了山。” （《六月》），诗歌呈现出丰富的肌理感，有对日月轮回，四季更替的体味与感悟，有对生存的叩问和思考，也有生命的本真的呈现和悯人情怀。

弦河的《春天的轨道》在传统的题材上一再挖掘和探索，突破了散文诗惯常的写法。这组结构完整、和谐统一、张弛有度的散文诗作品，内涵丰富和意蕴深刻，不失为一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