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有被照亮的时候(组章)
作者: 苟云惠草的形状
风从南方吹,碧水抖开层层叠叠的衣裙,岸边的沙土,打开内心的大门。
一小撮钻空子的水分子,以为逃离江湖,便可以少些动荡。刚巧,被一群干渴的种子截取。
能为别人做些什么,是幸福的,这样的想法最符合人生定律。谁先占领有利地势,谁便可以发展壮大自己。
草用绿色包围利益,远远望去,像一只捞月的猴子。
碎 石
西北悬高。地陷东南。大风七日。
一块巨石内力不足,轰然倒下,雷声破天而起。奋战一生的勇士,再也不能站立。
下坡的路,假如自己没有定力,滚动的速度,让骨头变脆,让肉化泥。而看似柔软的东西,比如风、水、岁月,最易击穿人心。
肢解的疼总会被冲散。无所谓了,早晚要习惯,世俗的界定,缝隙的寄生。
偶尔,别有用心的人拾起,愚钝的浊目,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沙粒,哪些还存有宝石之心。
单行道过河
有人要来,有人要走。去往湿地的渡口,渡东也渡西。单行道是几块垫脚石,没有根基,空洞透光、漏水,让人心悸。摇摇晃晃的身影,仿佛蝴蝶飞越大海,无枝可依。
想看景的,看完要回家的,络绎不绝。两岸人自觉排队,似日月轮转,岁月交替。
一个抱孩子的妇人心急,迎面奔过来,形成对峙。无法后退的局面,最终让两个无辜的人落水,幸好水浅,只打湿鞋袜。
我站在原地静等观望,想到咫尺尘世,更加羡慕一条鱼。
薅水草的孩子
河底能望见所有,倒影和现实,有不可估量的距离。而流水是一把秤,称出脚步的重量,决定去留。
垫脚的石子依然沉默,仿佛固化的过去,你不踩它,就不会硌脚。
异常兴奋的孩子,回到水里,像鸟回到故乡,像草回到人间。他太小,只有四岁,今天是开春后第一次下水,和刚出生的蝌蚪等同,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的,他不知道水里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他不会游泳,不会捕鱼捉虾,不会扎猛子,只会沿着水流的方向,追赶一朵白浪。
一堆水草在石缝,飘来飘去,两岁小妹的辫子,在岸上,晃来晃去。太可爱了。他伸手拔出一棵水草欢呼,像拯救了一个世界。
万物都有被照亮的时候
众生暗下来。落日很低。低到只能照见雪枫桥的桥墩子。
一瞬。一瞬就足够了。
快乐,让每一个桥墩的基底闪闪发光,成为黄灿灿的金子。
日出的倒影
阳光把炫彩涂在水面。被照耀的部分,打开一扇门。
一条鲤鱼身披白袍,起立。
鲜花洒下来,珍珠洒下来,金粉裹身。
褚红色的车辇,天人合一的通道,像出世的高僧,铸好金身。
白 浪
一道光将镜面划开一个口子,像火柴划在磷上。
随风向前,飞出更多的翅膀。
起初,它是被动的、静止的,如血液、弹簧、橡皮筋。没有强大的挤压和摩擦,谁愿意撕裂而咆哮?
后来,习惯了这样的起伏,像烧开的水在铁上飞溅,像生活遍地开花、起火,又随时摆正心态。
再后来,无论大海小溪,滋味咸淡,情愿捧出五线谱,弹奏玉珠碧莲。千堆雪,以白鹭展翅的姿态逐远,追求自由、美和诗篇;似航船,打捞桃花、稻谷,也钩沉杂草、腐朽和瓦片。泪水、汗水,分不清哪是幸福哪是心酸。更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奔向光;一股股不屈的意志,甘愿粉身碎骨,徒留悬崖一声叹息。
不必问得到了什么,往复奔波究竟为何。千人千面,春天的激流,你无法阻止,有人看见海潮,有人看见碎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