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云彩（组章）

母亲一生不识字，但她能区分我们兄弟的名字。

娘说，你们从小到大一直在变，娘都能认得。你们兄弟的名字又不变，长啥样，当娘的还能不认得啊！

娘说，书里边的字要学，书外面的字也要学。

见我不解，娘说，有人看天象，有人看地象，有人看脉象，有人看风土人情，万物皆有象，看懂了就是学问。

那些原来父亲在的地方，现在都空着，像一件透明的衣服。我走进去，自然地穿起它，就成为了父亲。

等树落下一颗楝实，我就接着下一颗石子。风吹落的算，鸟儿啄落的算，山羊顶树落的也算。

除此之外，我决不介入楝实落下的过程，我怕一不小心，会介入一场因果，把事情弄得更糟，或者，把自己逼入绝境。

棋局如网，世事难料。在等的时候，我撕开一个楝实皮舔了一下，棋子真的很苦。

我为什么不是山的样子，树的样子，蝴蝶或鸟儿的样子。

总是无法逃脱夜晚和白天为自己挖好的穴，连思念和梦境也都如深穴。

陷入的这俗世生活——多好的模具啊。我如今的样子，看起来像一场规模宏大的蓄谋已久的接力完成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