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行吟（组章）

三工河

你未必知道三工河。她的孩子声名显赫，天山天池。

河流充沛的水量，让你想象春天，想象树木峥嵘，花团锦簇，还有远方好久没收到的消息。

是水流撞到石头开花，还是石头撞到水流开花，有些事情本来就纠缠不清，何必一清二楚。开花就好，开心就好。石头最终做了路边的篱笆。

每一棵云杉，是三工河的支流，抑或一朵浪花。

山体匍匐成一头棕熊，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力量。

三个人在山头注视我良久，直到我发现是三棵树。

陌生的地方，树与人于我没有区别。投射在心里，一样的面积，一样的温暖。

人类永远离不开河流，像我们离不开水。

在河流下游，会不会经常有一头牛想到天池，想到博格达峰的冰川。

如果一头牛想不到，一群羊之中总有一只会的。

喀纳斯湖

角峰、刃脊、冰斗、悬谷、U形谷、冰碛垄，每一个词语都透露第四纪冰川的霸道与残酷。

无情也是一种创造，美顺势而生，惊世骇俗。

水与山相融，没有彼岸。你和她相拥，此刻的心情，不正好是湖的心思？

阳光客串天使，在湖面写下闪光的文字，片片波光赋予谁。

一年四季会变化的湖水，正好是你我浪漫的一生。幸福从此开始，一直回到南方，回到家。

山呀，树呀，你随便一组合就成一幅画。

谁说你没有边界，我瞬间想到北冰洋。在漫天冰雪里，看你，看企鹅，看星空。

沿着栈道，怕误入湖怪的巢穴。只好对着云杉多看一眼，那或许是门口多看了一眼的人。

湖水像音乐一样包围我，图瓦人开始吆喝，蹦蹦跳跳把我带进原始部落。

有一场旷世歌舞，日子像向日葵一样开心。

有一片石头，像一个民族的骨骼。

那拉提的遇见

把那拉提这块毯子打开，晒阳光，晒鲜花，晒你我的欢喜。

两根羊肉串，三颗牛肉丸，我和女儿的下午茶。

没有服务员，我们安静地坐在草原的入口，视野开阔，阳光灿烂。

从人类到草原，从天空到地面。那拉提，世间孕育美好的地方，包括每一种不知名字的草。

能送我一张餐巾纸吗？我期待地望向一个五六岁的哈萨克男孩。

他用跑的姿势回到房间，拿出一包餐巾纸礼貌地递给我，像孩子把作业交给尊敬的老师。

我抽取两张，给了孩子甜甜的微笑。孩子追着我和女儿说，再拿几张等会给她用呗。

我回头又抽取几张，给了他一百分的微笑。在他的眼眸，我听到沟谷溪水的叮当，听到隔壁马场的欢呼。

那拉提越来越宽广，越来越清澈。女儿一不小心，用手机拍下了整个草原。

我想握他的手，他的手太小。我愿意再等等，带着子孙来和他交个朋友。

可爱的男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万一找不到你，我就和那拉提每一个人握手，包括草地，牛羊，星空。

雪冠天山

天山之上，独库公路的旁边，有一丛雪。

谁家遗落的一头绵羊，抑或是天空忘记带走的白云。

是白头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世间的事情，总在平常中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平常。就像在热火朝天的劳作里难免有伤害与牺牲。

积雪带给我们快乐，我们把快乐留在路上。对面的山沉默不语，终于想透了修路的初衷。

雪静悄悄地躺在山沟。

无数的游客在上面玩耍，我和我的女儿把滑雪的工具从山脚拖上来，滑下去。

我们就像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

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走过我身边，脚上沾了一块豆腐大的雪。

女儿若有所思地告诉我，那块雪其实是一块蒙住创伤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