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城市上空(组章)

作者: 黄鹤权

叶落城市上空

——写给清洁工阿姨鞠秋

从立春一直走到仲秋。我是一个街道最先“派遣”的字词,是自己的清洁工,作用很小。

我不应该在这条马路上,在这座榕城,这个压住星河的省份,不应该46岁,离异,成为两个女儿的单身母亲。不应该忙于捕捉廉价的汗水。不应该写诗。

但我的确在这里。每天都移动在太阳过于曝晒的莽撞中。我习惯于赤裸裸地回看着自己,然后转身对同事说“除了玫瑰花瓣就是套套”。有时,还会把这个一贫如洗的同类紧搂在我的怀里。

我清楚地知道,马路没有了我们,像天空失去云朵。我们是这一片时间的补丁,日复一日迎着风护持耐性,互致别离。谁都离不开谁。

我们窸窣走动,不得不为自己寻找光芒,抬高生活里的苦与甜。这无可奈何的命运啊!浩大地闪耀着,好看又悲伤。

彼时,落叶是我们的唯一见证人。

有些事情你还一无所知

我和新泉隔着三个小时的距离。我和三千年古闽越人文隔着一个对月亮作揖的盟约。我已回到福州。不带走一粒尘土随身后。

我生而有幸,看见通衢闽粤水路源头地面一滴水的成长史,“干净得就像一只瓷碗一样。”这样的好日子,让人羡慕。

像是回到了繁星密布的童年。深陷在那个傍晚。村庄空无几人。冬风又冷又急,拆了炊烟。

当时的我却和它一起竞相,玩起游戏:对着空中的每一朵云,水库上一面明亮的大镜子,一阵猛喝。

秋日傍晚

时间的蜗牛,是在培植良田。没有什么比它更能代表红色粮仓这个过去分词。直到未来。在这里,百亩稻穗是它展开的绫罗。黄雀飞得安然。

雷公籽树和碑石把风暴和伤疤天天揣在身上。石道也正把脚印,装订成一部红色的新扉页。

放眼望去,一批又一批的游人也选择来到这里,领取着没能充分燃烧的感叹。我也走在其中,望着它粉饰着自己,搬运词语修理褶痕。我看到了70年前,一队被影子追累了的铁军,扶住死亡的疼痛,向我走来。我看到他们,设卡、宣誓、贴墙标、筑战壕。他们喊着“前赴后继,红旗不倒”。

我是铁军中最不听话的那一个,一声不响。“沉静得,像随时都在自愈。”我提醒自己。要替他们,在人间好好活着。

回乡下

不过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洗澡洗到一半,身体前倾摔到密集的哭声中;喂饭时,一甩手就把汤匙的水再次送走;抓起浴巾裹住你训练爬步,花掉半小时。

接近晌午,当我亲手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我会说:儿子,谢谢你,如此轻易,把我归于一个缓慢的角色。你继续吧。坐在我腿上玩。

但终有一天,所有的年轻都将赶往成熟。那个盆边,新的饱满而欢愉的,让我们深受触动的男孩,会再次竖立在天空下:摔倒、求抱,容不得你拒绝。

他也将经历一个奇迹的诞生。

那一天,孩子几乎占据了所有的话题。那么多的慌里慌张,一定也在你身上居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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