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直木

作者: 张怀帆

生若直木

坏和好由谁来分

礼崩乐坏时,是与非经常被颠倒

凭着良知,我要站在善的一方

在无人信高洁的世界里

只想做一个正直的人

远离喧嚣,远离名利和权势

总在强迫让自己相信

头顶有天,有神明

总是不愿意对人心失望

小人盛行,不能成为放逐自己的理由

有多大心胸,才会有多大爱愿

不能绝望的信念是,总有直木向上

孤立在树林中

人间有毒,但从中提炼光

是诗人与生俱来的使命

有时释然

书里的世界越来越开阔

生活中的道路却越来越逼仄

学问也许可帮助洞明世事

文章岂能让人情练达

成为一介书生,于自己

乐在其中,满足而幸福

于别人,甚至于亲人

都以为失足而悲怜

人,无法只按内心而活

修行成自己,是一生的功课

天堂可能是图书馆的模样

但地狱的模样不可能像图书馆

入乎其内不易,出乎其外更难

谁有能力拥有一把剪刀,咔嚓

剪断尾随的世俗和烦恼

执迷也许在于:陷入得失

精致利己,这是多么流行的算盘

总有一瞬,会有一股电流

穿过身体,天灵盖打开

仿佛洞悉和领悟

明月与清风,不必一定要

在江上和山间

比如道在屎溺

不是谁都有资格用一支枯笔

写下:悲欣交集

但没有什么世道和强权,可以阻止

一个人梦蝶

破帽里的春风

没有人在计算一件事物

抵达心的距离

虚假和虚假互抛媚眼

有时仿佛会听到正义的一声咳嗽

谎言盛行,越来越多的人

迷恋权威

放弃思考,做一个不动脑子的人

不打扰痛苦和孤独

——这多么轻松

不向蜜蜂打听花朵,不向鹰

打听高天和前程

喜鹊只负责报喜,取悦

真理的乌鸦哑默,隐藏在深山

老树枯藤

赞美的谀词出口成章

再不用打腹稿,鲜有人因为谄媚

而脸红,自责不已

世界变得坚硬,机会主义的螺旋浆

是多少人的小心脏

沿着金字塔向上是硬道理

善良会被视为软弱,只属于软体动物

这个时候写诗,多么悲壮

再没有一件锐利的矛,可以扎中

科技与资本转动的大风车

蹇驴长嘶,它的背上

诗人的破帽里,还装着

一缕春风

秦岭松

在山里,我总是心仪一些

不知名的灌木和细碎的花朵

峰回路转扑面而来的流泉

以及在河滩中寻宝,意外得来的

有书卷气息的小石头

对于枝叶繁盛的树木,我会心生敬意

但并不觉得亲切

那些林中的鸟儿,生末净旦丑

只娱乐我的耳朵,引起我的好奇和猜测

为此会坐在枯树墩上发呆半天

至于那些兽,或爬行物

则让我心惊和时时警觉,只希望

那不过是个传说

可是这一次,一棵秦岭松

什么让你身体焦黑如漆

什么让你只沿着一个方向伸展肢体

另一半好似遭遇雷劈

什么让你秃顶,裸露如一截峭石

而只供一只老鸦栖落

什么让你站在悬崖边,却又能

岿然直立,什么

让我怔怔地站在你的对面

久久不能离去

文 明

山顶上空,只有空

山顶上,除了我

也只有空

我肆意地呐喊,发现

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没惊动一只飞鸟

连空气也没有惊动

我挺起肚子,肆意向上小解

发现根本升不高

只是一缕细亮的拋物线

我还想脱光衣服,裸奔

发现天有点凉,算了

在秦岭深处,我想放下

身上所有的文明,肆意

做一会儿野人,发现

已完全丧失那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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