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
作者： 哑者无言火 种
每次去乡下，我都会找机会
带女儿到田地里走一走
教她认识粮食和蔬菜
小麦、水稻、玉米、大豆
白菜、青菜、萝卜、西红柿、韭菜
慢慢地都住进了她的身体
这种强化训练般的灌输非我本意
想着她日后不再腹中空空
我又沾沾自喜于后继有人的乐趣
但以后并没有一块土地
属于她。刚刚升腾的兴奋像潮水
涌至岸边，又黯然退去
平凡之路
年轻的孕妇牵着刚会走路的孩子
在小镇的人民路上
不紧不慢地走。不断有人
从嘈杂匆忙的街面超越她们
不久后一个婴儿将降临小镇
人间的爱又多了一份
人民路上的人民又多出了一个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秋天了。果实从街边行道树上
落了下来，一部分被人
小心地拾走，另一部分
被清洁工扫进垃圾桶
相比人类，草木只需要
一个季节就能让自己
再活过来一次
而人则要艰难得多
长长的人民路，有人
一辈子也走不完
甚至，连横穿至对面的想法
也不曾有过
镜中人
早晨他在镜子里发现了
一个微微发福的人
急匆匆剃着胡须
和他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看到镜子里的人
依稀有了中年的痕迹
镜子外的他
突然惊慌起来
他尝试着退后了几步
让镜中人的身影模糊一些
同时调高剃须刀的挡位
让它转动得更快，更快一些
以便清除岁月带来的
磨损过度的气息
让镜中那人显得年轻一些
一切都是徒劳
刚刚酝酿出的微笑
在转身的一刹那发生变形
镜中人也在转身
像美颜相机突然卡顿
那尖叫着的沧桑和愁眉
冲破镜子向外逃离
重症监护室
鸟鸣声带着花开的消息
我们把春天又翻过了一页
漏风的往事有了总结
句号暗藏无法消褪的疤痕
ICU里有梦境般的真相
绝望的眼神和暖心的背影
构成荒诞画的主线
涂鸦者并不能掌控画风的走向
机器上一颗螺丝松动了
一些声音消失，一些声音又回来
公共留言板上粘满了
激动，平静，麻木和忏悔
无非是被卸下，或者拧紧
春天来了，冰层破碎的声音传来
那是大地的又一次分娩
白云孤悬，尽力托举高飞的老鹰
画饼充饥
还是想证明些什么
生活的灰烬中尚有余温
残留的火种还有复燃的可能
眼前的那盏灯还没有移走
一个人的中年
还没有完全到来
风把一些未知的讯息
带到眼前。因为风
树无法实现自己的想法
继续写下上一年的总结
和来年的计划。尽管
下课铃声马上就要响起
八月之末
夏天的事就让它过去
说说眼前这微凉的早晚
这空旷的人间
还有多少疙瘩未能解开
枝头的果子就要成熟
我们看不见主人的欣喜
接踵而至的采摘者
没一个能明白秋天的苦衷
你我皆远道而来
手持矛盾，彼此提防
我们行囊空瘪
锦囊里还没有妙计
站在黄昏里
我们回忆过往总结得失
又各自启程穿过
同一个漆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