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背景、举措及启示

［摘要］职业教育是与工作世界联系最为紧密的教育类型，在新一轮技术革命的裹挟下，世界各国职业教育进入数字化转型浪潮。在此背景下，越南职业教育为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对其提出的更高人才培养需求，积极推进数字化变革。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主要从法律政策框架和顶层规划、基础设施及数字化平台建设、教师及管理者数字能力培养、国际合作等方面着手，其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反映了“工业4.0”时代越南政府对技能型人才和职业教育的重视。坚持政府主导，协同多方力量参与，积极寻求国际合作，注重提升管理者和教师数字素养是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经验。

［关键词］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

［作者简介］代以平（1992- ），男，四川达州人，华南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在读博士；冯珊珊（1991- ），女，广东茂名人，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在读博士。（广东  广州  510631）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国别和区域研究2019年度重点课题“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主要国家教育战略对接研究”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9GBQY014）

［中图分类号］G719.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3）01-0074-08

随着数字化在社会经济等各领域的作用逐渐凸显，加快推进数字教育成为世界各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要议题。2020年6月，越南总理批准《国家数字化转型计划2025，面向2030》，明确提出发展数字教育，为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和数字国家的建立培养人才。在职业教育领域，为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对职业教育提出的更高人才培养需求，积极推进数字化变革，2021年12月，越南总理颁布《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计划（2021—2025），展望2030》，作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纲领性文件，该计划规划了未来10年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总体目标、基本指标、预期成果及推进路径。本文重点分析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背景及举措，以期对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有所借鉴与启示。

一、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背景

（一）新技术革命裹挟职业教育进入数字化转型浪潮

2013年4月，“工业4.0”概念在德国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正式推出，标志着利用信息化技术促进产业变革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到来。“工业4.0”不再囿于“工业3.0”单纯的信息化，更强调在以5G、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与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新一代数字技术引领下社会各领域的数字化转型，这对劳动者的素质和技能提出了更高要求，直接冲击了个人就业乃至整个行业发展前景。职业教育紧贴社会生产实践，与工作世界的新技术和新应用关系密切。数字社会建设、数字经济发展以及数字智能技术广泛应用于生产生活，无不要求职业院校培育具有较高数字素养和技能的技术工人，这也成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直接动因。

为此，国际组织积极展开行动，通过举办国际研讨会、发布相关报告、开展国际合作等形式致力于推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202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职业教育国际中心、国际劳工组织、德国国际合作机构、亚洲开发银行、瑞士联邦职业教育和培训学院联合举办了职业教育数字化国际会议，会议的核心议题是探讨产业数字化如何影响职业教育、职业教育系统应该如何应对等问题。同年，国际劳工组织发布《职业教育系统数字化：利用技术实现终身学习》，为各国制定职业教育系统数字化战略提供了一个分析框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职业教育国际中心也先后发布《职业教育中的开放教育资源》《职业教育教学的未来》《职业教育教师培训中的数字技能发展》等一系列关注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文件和报告。同时，各个国家也陆续出台了一系列职业教育数字化发展的战略和计划，如德国发布《面向未来工作的职业教育》，启动国家战略规划以完善职业教育数字化教学设备和资源，拟定数字化素养框架或将数字化素养纳入职业教育课程体系，通过教育和培训计划提升师生数字化素养。可见，数字化是当前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核心议题，职业教育数字化已然成为国际教育改革的重点和趋势。

（二）越南职业教育发展面临多重困境

自2006年越南颁布《职业教育法》以来，越南职业教育体制逐步完善，职业教育发展迅速，为越南经济社会发展培养了大量技能型人才。目前，越南全国共有职业院校1909所，其中，大专院校399所，中专院校458所，职业教育中心1052所，拥有讲师和教师9万余人（越南大专院校教师被称为讲师；职业教育中心和中专院校教师称为教师）。然而，相较于基础教育和大学教育，越南职业教育并不受重视，国家对职业教育的资源投入较少，职业教育发展面临资金不足、基础设施及课程体系落后、行政体制僵化、产学合作机制不健全、师资队伍质量整体不高等诸多问题。

越南每学年都会对职业院校不同专业的学费进行严格限定，以2018—2019学年为例，政府规定了职业院校社会科学、经济、法学等专业每生每月学费不超过57万越南盾（约合人民币165.64元），而越南多数职业院校预算主要来源于学生学费，资金不足成为越南职业院校发展的关键桎梏，导致越南大多数职业学校没有足够的资金更新设备、聘请教师、开展实习，进而导致越南很多职业院校教学质量低下，招生缺乏吸引力，无法达到政府分配的招生指标。职业院校教师质量不高则主要表现在教师聘任和教师在职培训两个方面。以越南清化省为例，截止到2021年12月，越南清化省职业教育机构共有教师2031人，具有研究生及以上学历565人，占27.8%；大学本科学历1126人，占55.4%；大专学历135人，占6.7%，中专学历210人，占9.9%；技术工人4人，占0.2%。大专、中专学历教师占比远远高于东盟国家平均水平，技术工人教师占比严重偏少，无法满足学生技能实训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职业教育产学研合作水平不高。在教师培训方面，职业院校教师接受在职培训的权利未得到充足保障，部分地区教师在职培训严重不足。据越南广义省劳动、荣军与社会事务厅统计，2010—2020年，该省共计培训教师近800人次，28家职业教育机构的教师质量评估不合格率达25%，远远高于劳动、荣军和社会事务部规定的标准。

（三）越南经济社会发展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要求

进入21世纪以来，越南国民经济呈现出持续增长的态势。据世界银行统计，2000年越南国内生产总值为311.7亿美元，增长率为6.8%；2019年，其国内生产总值达2619.0亿美元，增长率为7.0%，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8.4倍。近年来，伴随着越南经济的快速增长，越南开始致力于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培养能够适应“工业4.0”的技能型人才成为越南教育尤其是职业教育的重要任务。

但是，越南职业教育系统仍存在招生吸引力不足、师资质量不高、课程和教学内容脱离社会实践等一系列问题，导致其培养出的人才远远不能满足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和社会生产需要。这种技能型人才的短缺不仅仅表现为数量短缺，还表现为质量不高。一方面，越南职业教育系统无法培养出经济社会发展所需的足够数量的人才。2020年，越南设定高中毕业生进入职业院校占比为40%，但实际仅有16.3%的高中毕业生进入职业教育机构，部分职业院校对学生吸引力不足，招生人数远远低于政府规定的招生指标。另一方面，职业教育培养出的人才在质量上无法满足社会生产需要，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饱受诟病。越南工商联合会发布的2017年省级竞争力指数报告显示，69%的在越外商投资企业招聘技术工人面临较大困难，外商投资企业对越南工人的培训质量和效率评估仅为3.8分。另外，根据2018年日本对外贸易组织的调查统计，58.5%的越南企业需要补充和更新机械类工人，41.5%的企业需要补充和更新电子类技工。与主要的同类型东盟国家相比，70.4%的外企认为难以在越南找到合格的中层管理者（菲律宾30.2%，印度尼西亚51.9%，泰国42.9%，马来西亚25.5%）；63%的外企认为难以在越南找到合格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 （菲律宾37.7%，印度尼西亚29.5%，泰国36.7%，马来西亚25.5%），需要从其他国家招聘引入。

为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对技能型人才的需求，2014年，越南颁布了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从办学主体、组织管理、教育主体、政策支持、质量认证等方面对职业教育国家框架、组织机构、质量认证体系进行了规定。2021年，“越共十三大”通过了《社会经济发展规划（2021—2030）》，明确提出要培养一批满足第四次工业革命和对接国际的高素质人力资源，提高教育培训尤其是职业教育质量，着力实现教育培训方式现代化和数字化转型。为实现阶段性经济发展目标，为经济发展提供人才支撑，同年7月，越南总理颁布了《越南青年发展计划（2021—2030）》，提出到2030年，城镇青年失业率低于7%，农村青年失业率低于6%的目标，职业教育则要保证80%的青年人接受过职业教育和培训，力图使职业教育作为技能型人才培养的支柱和越南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力量。

二、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举措

（一）搭建法律政策框架，完善顶层规划

基于《教育法》及2014年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根据《社会经济发展规划（2021—2030）》《职业教育发展计划（2021—2030），展望2045》和《加强应对“工业4.0”的能力》等多个战略性文件对职业教育数字化提出的要求。2021年12月，越南总理颁布《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计划（2021—2025），展望2030》，明确了职业教育系统的基础设施、管理机构、教学内容、培训计划、课程教学、质量评估以及教师和管理者数字能力等各方面的数字化转型目标和任务，旨在以技术更新带动人才培养，是新阶段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战略性文件，为越南各地方政府推进数字化转型提供了实施指南。各地方政府和职业教育管理机构以该计划为指引均制订了本地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发展计划。2022年，越南教育培训部继而发布了《推动教育和培训管理的数字化转型》，敦促各省市教育培训局根据国家职业教育发展战略制定地区性职业教育发展规划，进一步完善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框架。

越南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受德国影响巨大，其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顶层规划以德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模式为参照，从法律政策框架、电子政务、基础设施建设、管理者和教师数字能力培养、课程教学计划及实施、数字平台建设及管理等方面着手进行。以电子政务为例，越南先后在2010年和2015年颁布并施行国家机关单位普及信息技术应用的五年计划，在2018年8月建立了“全国电子政务委员会”，颁布了《全国电子政务委员会运行条例》，统一管理全国机关单位的数字化转型，而越南职业教育培训总局及其下属机构的数字化转型则是由全国电子政务委员会统一部署。2021年越南总理批准了《电子政务向数字化政务发展计划（2021—2025），展望2030年》，进一步推进了职业教育培训总局等政府机构政务管理的数字化，形成了致力于推动电子政务发展和数字政府建设的政策网络。

（二）强化基础设施及数字化平台建设，注重资源利用效率

越南早在《职业教育发展计划（2011—2020）》文件中就提出要加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实施“促进信息技术在职业教育教学及管理活动的应用”等计划和项目。然而，由于受资金投入不足等因素的影响，越南第一个职业教育十年发展计划数字化转型方面并没有取得明显进展，大多数职业教育机构没有配备完备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更没有建立信息技术应用平台，教师数字素养和在线教学的能力仍然不足。为更好地引领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职业教育发展计划（2021—2030），展望2045》将普及数字化教学设施和数字化管理平台作为突破性目标，一是着力建设中央和地方各级职业教育管理机构的信息技术基础设施，促进信息技术在职业教育的应用，确保职业教育行政管理系统内部各层级之间的相互联系；二是基于数据科学创建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管理平台，建立劳动力市场信息数据库，打破职业教育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壁垒；三是建设全国性的公共线上学习平台，充实数字平台内容，完善全国职业教育数字资源共享资源库，大中专院校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平台积极与国家职业教育数字平台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