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学问而学问”

作者: 董驹翔

《中华读书报》2024年5月8日《瞭望》版有《思想是学问的灵魂——访刘梦溪先生》一文,为2008年6月19日记者对刘梦溪先生的访谈稿,当时未得发表。“编者按”言:“虽已过去十多年,访谈内容仍然鲜活,刘先生对很多学界的问题、观点仍有针对性和现实意义,也许可以温故知新。”

访谈者舒晋瑜注意到朱光潜先生认为当代的学术太强调实用性了,对学术本身的那种真理性和神圣性重视不够。刘先生访谈中的所论正是对朱先生的回应和引申。

“中国学术还讲究经世致用,这本来是好传统,可以使学问不‘蹈空’。但是,处处都跟实用联系起来,学术独立就困难了,因为他会考虑学术之外的目的。传统学术与现代学术区别的一个标志是,是不是以学术本身为目的。”“如果赋予学术很多附加目的,学术就不会独立,就容易急于求成,为利益所驱使。”这些话说到了要点。学术上有建树的学者,多遵循学术独立的观念,少有“附加目的”,不“为利益所驱使”是必备的学术人格。

民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学家萧公权即坚持这种理论。当年民国政府整顿高等教育,注重理工学科,限制文法学生名额。对此,萧公权指出:“我觉得偏重的政策未必是促进教育发展最有效的办法。我相信‘粗浅的实用主义’是中国教育停滞的一个主因。教育家和学生往往不能认清大学教育的真正功用在青年的求知欲,在坚定他们为学问而学问的志趣,换言之,是他们对致知穷理的工作抱着古人所谓‘敬业’的诚挚态度,不把毕业文凭看成敲门砖或踏脚石。急功好利的心理流行于‘最高学府’之中。许多年青人企求速成,不肯埋头读书。他们既没有实在的学识,更不易成为真正有用的人才。”并且认为,若按“粗浅的实用主义”办高等教育,“我们的高等教育不但难于产生优秀的哲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和其他现代国家应有的人才,甚至也未必能够产生卓越的科学家”(萧公权:《问学谏往录》,黄山书社2008年版)。

“学术之外的目的”“粗浅的实用主义”使学术失去正确的方向,使学术不再纯正。这说到要害处,所以主张“放弃功利主义的人生观而采取崇奉真理的人生观”。同理,“号称最高学府里的师生应该有为读书而读书的态度。有了这种态度,学术才能迈进”。更进一步指出“教育文化是一种前进的努力。越是自由,越能发展”。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也说过:“如若人们为了摆脱无知而进行哲学思考,那么,很显然他们为了知而追求知识,并不以某种实用为目的。”

陈寅恪先生游学欧美十年,在多所著名大学,始终不肯为学位劳神费时,一心在学术上,在掌握多种语言上,这使他成为极为博学的历史学家和人文文化学者,在诸多学术领域做出了杰出贡献。

钱锺书先生也认为,所谓学问是一些静心明志的人士不旁骛其他,在思想学术领域踏实耕耘的收获。正是这种观念使钱先生和杨绛一生坚持不懈在学术领域耕耘,获得极为丰富的学术成就,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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