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柳树
作者: 魏子剑十平方米的屋子,本该住一个人,当然,如果需要,确实也可以住四个租客。如果人再多,梦想会因为拥挤而冲撞。
在这样一间屋子里,除了梦想之外,还能种植点什么呢?向树发从院子里折了一截柳条带回来,说要种在屋里。向树发他爹是靠卖木头发家的,他由此得名。
“可是,这是六楼呀,揭开屋顶就能看到天,钢筋水泥地板,怎么种?”白宪石问。
“我帮你。”艾美术拿起画笔,在地板上画泥土,画出一个柔软的坑,向树发就把柳枝插了进去。
柳枝活了,在屋子里越长越高,越长越粗,枝叶能伸到四个人的床上。董文学喜欢躺在柳枝下吟诗,抑扬顿挫,像只鸟儿似的。
“柳树恐怕会撑破天花板。”白宪石担忧地说。
“我正好要爬到天上去。”向树发憧憬着未来。
“你现在就可以爬上去。”艾美术拿起画笔,在天花板上画了几颗星星,柳树梢头很接近星星了。
柳树渐渐变得粗壮起来,可以撑起向树发的梦想了,但是撑不破天空。
一只老鼠从楼顶顺着伸出窗外的柳枝爬进屋里,还在柳树的枝丫处打了个洞做窝。
春天的时候,老鼠就站在树梢上吱吱叫,很认真地模仿燕子,连服装都不用换,它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柳树气坏了。它认为春风必须配燕子,温煦必须配呢喃,飘拂必须配飞翔,而老鼠没有翅膀。于是,老鼠放声高呼,把蝙蝠召唤来了。
最终,柳树被气死了。
“反正人都是会死的,柳树也一样。”向树发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在树干上的时候自言自语。
“可是梦想不会死去。”向树发忽然想起离别那天,艾美术拿着画笔最后说的话。
“梦想不会很快死去,除非——”白宪石终归年纪大些,以过来人的口气说,“想在柳树下盖房子,过日子。”
“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向树发质问白宪石。
“别理他,白宪石是搞哲学的。”董文学说。
柳树在屋子里慢慢干枯,甚至没有散发出一丁点死亡的、腐败的气味。
向树发、白宪石、董文学的脑袋里生出了不同的想法:卖树,烤火,写诗。
院子里的柳树在风中飘摇,像是一幅画,活在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