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未来:浅析智能化时代战时认知管理

作者: 刘琦琦 刘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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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化时代,认知域已经成为大国博弈的重要作战域,认知主导也有了新的内涵,认知胜负将极大影响和制约战场态势和战争进程。乌克兰危机中,各方在认知域多维发力、激烈争斗,以抢占道义高地、掌握舆论主动、打击对手意志、争取理解支持为目的的认知攻防全时全域全维高强度展开。对我们而言,如何发挥好战时认知域管理效能,实现对强敌的认知摧毁、塑造与重构,成为紧迫而现实的课题。

智能化时代战时认知域对抗特点分析

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为代表的高新技术迅猛发展,战争形态加速向智能化战争深度演变,特别是通过现代技术向全世界民众进行全景式呈现战争局势,使乌克兰危机成为智能化时代以来第一次直播式、围观式的“透明战争”。

对抗时间更具预置性、持久性。与以往常规作战样式不同,战时认知对抗虽然没有真刀真枪的厮杀,但在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领域,交战一刻都没有停止。相较于其他域的交战,行动发起更早、攻击范围更广。可以说,认知对抗往往是不宣而战,先于军事行动开展、后于军事行动结束,呈现率先预置、平战结合、攻防一体、全时积累、常态作战的特点。只有平时不断塑势,才能释放战时效能。从乌克兰角度看,自克里米亚事件后,乌克兰就在国际上不断强化自身“被侵略国”形象,塑造俄罗斯“侵略者”的形象,在本国内加速“去俄罗斯化”进程,引导国民意识形态塑造。乌克兰危机前夕,美国宣布俄罗斯于2022年2月16日将向乌克兰开战,看似一起假新闻,实际则是美国率先发声,释放战争信号,引发国际舆论关注之举。

对抗样式更具隐蔽性、混合性。外军实践表明,实施认知对抗,既可以是长期的文化植入,也可以是“捂嘴式”信息压制;既可以是先入为主、抢先发声的主动塑造,也可以是虚假欺骗、制造认知“迷雾”;既可以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也可以是心平气和的对话协商;既可以是外交官的唇枪舌剑,也可以是电脑黑客的网络攻击;既可以是一幅来自战场的画面,也可以是一首情意绵绵的歌曲。这种精彩纷呈的状况,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美西方对俄罗斯掐网断链,实施“捂嘴行动”,对俄克里姆林宫官网、红星电视台等主流媒体频繁开展黑客攻击,一度使俄罗斯陷入不利境地。

对抗平台更具技术性、精准性。一方面,先进科技的支撑,使认知对抗通过各种网络媒体干扰视听、操纵热点、混淆是非,以此快速有效影响目标人群,拉大大众价值认知差异。另一方面,随着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语音克隆、AI换脸等技术的逐步应用,让人们听到的不一定“真如所听”,看到的也不一定“诚如所见”,这些都给认知对抗增添了更多可能和想象空间。在此基础上,认知对抗方式也不断推陈出新,既可实施“点对点”攻击,也可实施“点对面”“面对面”“面对点”攻击。乌克兰危机刚开始不久,一些人就利用深度伪造技术制作俄乌双方领导人发言的虚假视频,一时在社交媒体上得到广泛传播,还有一些人利用算法优势大范围内向关注此类内容的用户推送,以此影响俄乌双方民众心智、干扰公众认知、煽动民众情绪等,使民众意识朝着利于己方战略实现的方向发展。

对抗力量更具普遍性、全域性。在狭义上,认知对抗主要集中在军事领域,参战力量往往是双方指挥员、参战官兵和各类保障人员。而广义的认知对抗领域涉及历史、宗教、教育、政治、经济等,参战力量涵盖了政府首脑、科研机构、社会组织、精英智库、社交媒体等。随着时代的发展,智能化技术下的虚拟“社交群体”也逐渐成为新生力量,特别是ChatGPT的智能程度,再次颠覆人类认知,突破了人际交流的真实性限制,通过模仿人类用户行为习惯、制造舆论“共识”、散布虚假信息等,影响民众意识。同时,主流媒体成为选择性报道急先锋,各社交平台等充当偏见和不实信息集散地,不断抢占舆论阵地,争夺网络民意、诱导社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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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巴赫穆特某处屋顶的俄军士兵,背后是满目疮痍的城市

对抗效果更具暴烈性、威慑性。战时认知对抗围绕军事目的的达成而展开,与军事行动配合实施、与战争啮合紧密。这一阶段“攻”“防”行动同步开展,武器影响、宣传影响综合致效,“诱”“打”“骗”“控”等手段层出不穷。通过精选目标对象,重点针对对方体系重心和薄弱环节进行精确狙击,最终影响整个战局发展。比如,在乌克兰危机中,针对俄乌两国领导人形象的认知攻防异常激烈。特别是在认知进攻作战中,美国称普京为“世界舞台的贱民”,俄罗斯称泽连斯基为“新纳粹分子”等。此外,乌克兰军队还利用智能人脸识别技术辅助实施“斩首”,进行战场“认尸”并给阵亡俄军官兵家属发送尸体照片,扫清俄方渗透潜伏人员等,达到“震慑威慑”目的。

智能化时代加强战时认知管理的具体途径

积极夺取决策控制权。战时谁能更加快捷精准的感知战场环境、洞察战局发展趋势,加强认知管理,进而先于对手摆兵布阵、指挥决策、控制行动,就能在敌内部营造不安全、不确定、不信任的氛围,有效削弱、破坏、瓦解对手战争意志,致使其全面崩溃。在运行“OODA”(观察-判断-决策-行动)闭环链路中,决策无疑居于中心位置,起着关键作用,决策正确是最大的优势,决策失误是最致命的失误,以思维认知优势夺取战场决策优势,是制胜战争的关键因素。只有实现“广域感知—理解推理—判断决策”环节的衔接有序和高效运转,才能先于对手发现战机并抢先部署行动。依托战场感知系统,根据主体需要从战场环境中获得相关数据与信息,为判断和决策提供“原始材料”,利用智能化技术深算精算细算,为快速决策、精准决策提供有利信息支撑,进一步优化调整作战部署,调控作战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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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众媒体主导的“图文信息战”正向社交媒体主导的“算法认知战”迭代

有效争夺认知压制权。毛泽东指出,“消灭敌人,就是解除敌人的武装,也就是所谓‘剥夺敌人的抵抗力’,不是要完全消灭其肉体”。人是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也是支撑作战体系运行的核心力量,而战斗意志又是支撑人作战的精神内核。作战过程中,敌对各方都试图做到“维系自己的世界,同时增加对手的破坏性压力”,依托情报、心理、舆战、网络、人机混合等技术优势,造成干扰认知、认知混淆、认知阻断等手段,进一步打击、削弱和瓦解敌国个体或群体的战争意志,造成对手焦虑、猜疑、恐惧等心理,制造战争认知“迷雾”,让敌方进入“看不清、判不明、定不下、动不了”的多重认知—行动困境,诱使敌人犯错,形成“受迫性失误”,实现“未战居优”“不战而胜”的目的。

全面建立态势主导权。认知对抗各方均会采取先发制人抢先定义、建群结盟强行定义、信息压制单方定义、设置议题套用定义等,不断包装自己,讲清事该怎么干、不该怎么干,谁做的是对的、谁做的是错的,极力塑造正面形象、展现正义性和合法性,争取社会情感的认同,以此来占领道义、法理高地,营造正义合法的有利态势,以免赢得了战斗、输掉了战争。同时,通过宣示己方赢得胜利的决心和意志,展现充分的战争准备和强大的军事能力,有效激发己方信心和士气,使敌对方预感到难以承受的后果,进而达成先期慑止、灵活控局的目的。此外,重视发挥军事行动对认知对抗的关键支撑作用,军事行动的顺利展开能够促动认知激变,通过不断放大于己有利之处、放大于敌不利之处,极大改变公众认知,持续扩大伤敌利己效应。

推进智能化时代战时认知管理的思考

当下的认知对抗主要作用于人的知觉、感觉、情感、情绪、思维、判断、精神、信念等领域,但在实际操作层面上,往往是运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舆论等综合手段在多维空间领域展开的全域攻防。随着智能化的不断演变,也会对战时认知域管理产生深远影响,结合当前形势,应当在以下方面思考创新。

转变思维理念,不断加强理论研究。理论是行动的先导,技术的变革又推动理论前进。近代以来,随着军事技术的变革,西方涌现出许多著名的军事理论,如马汉的《海权论》、杜黑的《制空权》、富勒的《装甲战》等。这些理论紧密结合军事科技最新成果,普遍具有思辨色彩浓厚、联系现实紧密、论证逻辑自洽等特点。智能化的技术形态和多域化的嵌入拓展,不断推进智能化战争特别是认知对抗向高端演进,必须有与之相适应的前沿理论支撑。可以说,哪支军队能够在认知对抗概念创新、机理探索、规律揭示、战斗力转化运用等方面走在前面,哪支军队就能在认知对抗中抢占先机。因此,必须整合优质资源力量,及时跟进研究国内外认知作战典型战例特别是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中认知对抗案例,认真总结各方面实践经验,结合具体实际,加大理论创新力度,多出高质量研究成果,尽早形成具有时代性、引领性、独特性的理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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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美空军前参谋长古德芬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战略家博伊德所提“精神战”的基础上总结出“认知战”的概念

坚持总体设计,有效融入联合作战。认知对抗作为现代战争物质战斗力的催化剂和整体战斗力的倍增器,贯穿战略、战役、战术各层,作用范围覆盖陆海空天网各域,跨域赋能,对全域行动都有影响。要加强总体设计,加快融入智能化条件下联合作战体系,与物理域、信息域作战同频发力,全面优化作战系统集成,有效叠加现代战争作战能力,达到优势互补、相得益彰,使整体战斗力倍增。要注重协调多方力量,在舆论场营造、外交等多个阵地多点强化预置准备,实现线上与线下、明网与暗网、公开与隐蔽、民用与军用、域内与域外,以及境内与境外等复杂结构体系及运行和发展,从而形成整体作战合力,实现“1+1>2”的效果,有效应对诸多“高烈度”对抗。

深化军地融合,丰富拓展行动样式。认知对抗呈现平战一体、前后方一体、时空一体的特征,决定了其既是军事行动,也是全政府行动,需要协调军地力量,实现跨部门、跨领域、跨军地、跨层级一致协调行动,以求达到最佳作战效果。当前仍在进行的乌克兰危机,展现了智能化战争时代人民战争的重要性,舆论战、法律战、科技战、金融战、贸易战等众多领域,军民一体的特征也更加明显,变为了全域全时全维的人民战争。因此,打好智能化时代下的认知域战争,一方面,牢固树立人民战争思想,而新时代的人民战争必须跳出过去“全民皆兵”的模式,向全民参与转型,必须有效发挥人民群众在生产、资源、技术、效益等方面的能动作用,促进资源优化配置。另一方面,持续推进发展,不断健全“军转民”机制,畅通“民参军”渠道,在武器生产、科技创新等方面,实现多维立体融合,将军事斗争准备融入经济建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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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链天基互联网项目始于2015年,为美国提供认知战关键技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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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媒体宣传的“棒棒糖女孩持枪反抗俄军”,实则是在战争爆发之前拍摄,与战争无关

加强科技赋能,提升认知管理优势。在未来战时认知对抗中,牵住科技创新的“牛鼻子”,掌握关键核心技术,对于夺取战场主动至关重要。智能化工具从根本上增强了参战人员操纵对手思想和干预对手思维的能力,人工智能、脑科学、量子计算等新兴技术手段全流程渗透,正在引发迭代升级和深刻变革。当今世界,美俄等军事强国对诸如人工智能、脑控技术、控脑技术、态势感知技术、高性能通联技术等与认知战相关的技术都高度重视,纷纷加大投入力度,下大力谋求创新突破,努力抢占先机。这就要求我们切实强化主动意识,通过突破基础科技、抓实关键技术、聚合核心技术、发展非对称技术,做到你无我有、你有我优、你优我精,实现从跟跑、并跑到领跑的转变。

强化人才支撑,着力建强专业队伍。人才是军队建设之本,提前做好人才储备工作,才能在未来立于不败之地。要培养政治型人才。智能化时代,人对战争胜负的决定性作用依然客观存在,我们要结合时代特点,创新政治工作方法,培养、塑造和选拔出绝对忠诚、绝对纯洁、绝对可靠的合格人员担任“关键少数”岗位职务。要培养“认知攻防”型人才。智能化条件下,人与武器一体化、人在“回路上”的特征愈发鲜明,对军人的能力素质、专业素养等综合要求将会更高,需要超前培养具备军事学、传播学、心理学、法学、新闻学和计算机学等相关学科专业能力的人员。要培养科技型人才。现代战争与现有科技融合更深,战争形态、制胜机理等因此变化,可以说谁掌握了技术、谁把技术更好地运用到军事上,谁就会有更大的优势。只有高度关注认知域前沿科技和人才培养的体系性建设,调动认知域技术转化运用的活力,才能推动智能化条件下认知域作战能力自主化提升。

责任编辑:王宇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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