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域实战：美对俄实施认知域作战的实践探析

认知域作战是传统舆论战、心理战、法律战、信息战等多域战的复合集合体，其手段灵活、形式多样，不仅表现为“软对抗”，也可通过“硬对抗”的方式影响对方的意识、认知、行为，获得战场优势。近年来，美国与俄罗斯之间的战略博弈在全球政治中占据主导地位，认知域成为两者斗法的主战场。

美对俄实施认知域作战的主要实践

美俄在认知场域内的博弈由来已久。早在美苏冷战时期，美就已对俄实施认知域作战，直接导致苏联解体，这种认知战持续至今，仍未间断。

政治领域 国与国之争根本是政治之争。美西方以政治手段对俄施压，直接服务政治目的。一是国家战略支持。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国家防务战略》《国家情报战略》等纲领性文件中，将俄罗斯定义为最大威胁对象，以官方权威的形式，大肆渲染俄罗斯威胁、抹黑俄罗斯形象，影响本国民众情感意识以更有利于政府的统治意志。二是壮大遏俄阵营。一方面，持续巩固在欧洲的天然优势，以几乎为零的投入强迫欧洲国家的支持，也积极拉拢原保持中立国家选边站队；另一方面，在俄罗斯境内以及周边国家，通过资金支持、军事援助、人员培训等方式大力扶持俄境内所谓的“民主斗士”、分裂势力、恐怖势力，扶植反俄势力，着力形成内外联动态势，使俄陷入动荡。2013年的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大量事先潜伏在乌克兰的西方基金会等机构，如美国家民主基金会、欧洲议会研究中心及国际特赦组织等，通过多种手段介入，力求塑造国际社会和乌克兰民众对危机的认知。三是实施政治斩首。美国凭借国际话语权的主导优势，在攸关俄罗斯利益的国家对俄实施“贴标签”“预先驳斥”等策略，污名化以普京为首的俄罗斯政治精英群体，影响国内外民众对俄执政集团的反感情绪，激化精英群体与民众的矛盾，制造不稳定因素。另外，对原苏联的卫星国发动颜色革命，颠覆这些国家的亲俄政权，扶持亲美派上台掌权，从而转变国家战略，瓦解俄罗斯的潜在同盟力量。

经济领域 美西方对俄在经济领域实施极限制裁策略，企图通过使俄经济体系崩溃，以俄因战失利的结果，扰乱民众认知、影响精英决策，逼迫俄政府屈从于西方霸权。自乌克兰危机爆发后，美西方对俄罗斯实施了空前烈度的制裁，制裁条目超过16500项。主要方式有以下几项。一是冻结俄外汇储备。在西方展开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后，俄罗斯35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被冻结，约占俄罗斯外汇储备总额的一半。随着美国和欧洲对乌克兰援助资金的枯竭，美政府开始打起了“没收”俄罗斯在外资金的主意。二是制裁俄关键人物。通过禁止入境、冻结海外资产、不允许美国人与其经营的公司经济往来等方式，制裁对俄罗斯经济发展有重要影响的能源大亨、金融精英等关键人物，以此动摇这部分人。美国财政部就把波塔宁等人列入《特别指定国民和被封锁人员》名单，冻结其在美资产，不允许美国公民与他们产生任何经济往来。三是对俄实施货币战。美对俄实施金融战的核心是货币战。发动美元霸权主义，以美元压制卢布，企图将俄罗斯踢出美元交易体系，一度迫使俄罗斯卢布贬值、资本外流、股市动荡。同时，美国还利用掌握大量资本权力的俄金融精英误导俄罗斯国策，损害俄罗斯国防和工业体系。

信息领域 自2014年以来，美国心理战士兵一直在为乌克兰军队提供建议和协助，以打击俄罗斯的虚假信息行动。信息成为美对俄实施认知域作战的弹药。一是利用俄社会矛盾易爆点。通过信息误导、偷换概念、散布谣言等方式丑化俄执政当局、抹黑公共政治家和公众人物，激化民众不满情绪，煽动社会政治紧张情绪，催动社会阶层对立。例如，马航客机坠毁事件，俄“侵占”克里米亚，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俄运动员“兴奋剂丑闻”，俄新冠病毒疫苗“无效”，等等。二是瞄准俄网络建设薄弱点。平时，组织黑客定期参与屏蔽俄罗斯网站、攻击俄关键信息基础设施的指挥控制系统，使其瘫痪或无法正常运行，并且可以未经授权访问这些网站的“敏感”信息；战时，美西方对俄罗斯实施掐网断链，控制其在国际上的发声渠道，抵消了俄军事行动的战术优势。三是发挥美舆控助燃点。借助新闻霸权的力量，美西方各国垄断了许多世界媒体渠道，长期与私营社交媒体合作，通过操作白名单、篡改、盗用账号等方式，持续推进有利美及其盟友利益与不利于俄罗斯、中国和伊朗的叙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制造舆论，妖魔化他国、改写公众认知。西方民众常常被政府蒙骗利用却不自知，成为了资本主义实现目的的工具。

意识形态领域 美普世价值战略是美国全球战略下的认知战最具有现实意义的实践。美长期秉持“要想打败敌人，就教育他的孩子”的思想，通过出版物、电影、网络信息等载体对俄青少年进行心智渗透改造，已在俄苏联解体前出生的一代人与20世纪9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中造成影响。一是对美式文化推崇。通过摇滚乐、影视剧、快餐文化等轻传播载体向俄民众渗透美式自由主义、享乐主义，引起俄民众对美国的向往、对俄僵化体制的厌恶。二是对苏联历史解构。美国对俄罗斯前身的苏联历史实施潜移默化的认知攻击，混乱人民的思想意识，解构或颠覆原本高尚、伟大、光荣的民族英雄和历史记忆。比如对斯大林的全盘否定、夸大肃反的灾难性后果，以及对列宁雕塑、铜像的粗暴处理等。三是对西化精英褒奖。用主导诺贝尔奖、世界顶级核心期刊名录、世界大学排名等知名指标体系来促进俄国官员和知识分子的认知西化。如西方将诺贝尔和平奖授予戈尔巴乔夫，再如俄罗斯的经济表现越不佳，俄财政部长们获西方奖项的可能性就越大，英国《欧洲货币》期刊2010年就将俄时任财政部长阿列克谢·库德林评选为年度最佳财政部长。

美对俄实施认知域作战的突出特点

两个世界大国，冷战时期未见兵刃，却分出胜负。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权力格局深度演进，现在的状态既有两者博弈之因，也有两者博弈之果。纵观近些年两者认知域攻防博弈的主要实践，有些特点业已呈现。

以美国优先为根本目的。美国要求其他国家遵守所谓“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自己却奉行双重标准，合则用、不合则弃。利用二战遗留下来的丛林法则的影响，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改变别国的思想认识，迫使世界其他国家遵从于美国制造的国际规则和体系。美国不允许能够威胁到自身地位力量的崛起，而且无所不用其极，用霸权方式维护霸权主义，一直视俄罗斯为苏联的翻版，面对俄罗斯亲西政策也不为所变，一贯地遏俄、弱俄，拒绝俄罗斯加入“民主联盟”，并通过改变俄民众自我认知，摧毁俄民众对国家民族的认同，改变俄国家文明基础的精神领域作战行动。俄方各界高度关注美对俄的认知战，普遍认为，美对俄认知战是旨在维护自身霸权。

以绝对实力为重要保障。认知域作战有个黄金法则是，认知层面的软力量必须以物理层面的硬打击为依托，才能确保和强化其作用发挥。美国仍然是综合国力远超世界其他国家的超级大国，美国军队是世界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是美国维持霸权地位的硬实力。美俄两国有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核武器，一旦发生核武战争，将是整个人类的灾难。双方对此认知明确，也是在这种情况下，美凭借着综合国力的优势，占据着相对于俄的博弈主动权。基于此，依靠国家综合实力的美认知战以民主自由为包装，以保障同盟利益为掩饰，吸引了同盟国家的趋附，获得了同盟国家以实际行动支持美国国家战略的现实表现。由此也反映出美国对俄罗斯毫无忌惮地实施政治颠覆、外交围堵、军事威慑等影响认知的行动，背后支撑实质是强大实力。

以发展代理为操控重点。美俄发生战争将是人类的灾难。面对俄罗斯动辄上演的核武力量之秀，美国更深知此理，对俄发起的遏俄、制俄行动，不冒然发动直接军事冲突。因此，主要以发展代理为主，以暗中身份游离于灰色地带，企图将战火燃烧在俄罗斯境内或者别国境内。重点是做好代理国家执政集团的认知工作，使其接受做美国遏俄、制俄力量的“马前卒”，以美国为主导的北约组织，违背入约原则表示愿意接纳战火中的乌克兰，表现出对乌克兰的坚定支持，是最好的明证。在美国的扶植之下，乌克兰领导人抬高和谈门槛，使和平遥遥无期，国内民众饱受战乱之苦。另外，协助代理国政府做好民众支持到底的思想工作，主要是召集同盟力量提供有力的经济、武器、技术等援助，使民众相信可以取得胜利，同时，还恶化俄罗斯的“侵略行为”，坚定民众抗争决心，使俄罗斯深陷长期泥潭，消耗国力、限制发展。

以技术赋能为发展趋势。认知领域被正式开发研究的时间并不长，美国凭借过硬的技术优势，成为该领域的领军者。与对苏认知战相比，当前美对俄认知战的最大特点是智能化与网络化结合。相较于苏联时期，当前美新闻舆情类跨国公司和非政府组织对俄的意识操纵现象更加突出。美通过控制信息制作平台和传播渠道、操纵信息推送机制等手段，对俄实施账号封禁、黑客攻击、算法推送等，制造“信息茧房”；通过谷歌搜索引擎自动排序信息、社交平台诱导情绪等方式，以海量信息快速精准传播低俗文化与“审丑艺术”，引起俄社会阶层的认知混乱，等等。美认知战的多种先进技术不断被提升至战略层面，逐渐成为美国维持战略能力平衡的非对称手段。

结 语

美俄两个拥核大国进行直接军事行动的概率微乎其微。双方的斗争实践证明，认知域日益成为大国博弈的常斗之域、必争之地，以成本较低、相对可控的方式成为达成政治目的的重要手段。提高认知作战能力，抢夺认知域主动权，要在建强对抗体系、完善反制措施和加强威胁防范上进行深度融合与精心规划。

提高媒体信息传播力。美西方掌握了绝对的信息传播优势。当今世界，每天传播于世界各地的新闻90%以上出自西方主流通讯社，发布什么样的信息、传导什么样的价值观、输出什么样的认知也都由其把控。这为美西方实现其政治目的，操纵民众思想、控制民众行为创造了便利条件。美西方对俄罗斯采取的禁声、限流等一系列行动，使俄罗斯吃尽苦头，严重削弱了俄罗斯的国际传播力，并将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定义为“侵略行为”，使俄失去大部发声渠道，一时陷入国际舆论漩涡，处于被动局面。要充分利用好全媒体时代的各种传播途径，联合企业机构等各种宣传力量，坚持传统方式与现代方式相结合，突破国外技术垄断，加强认知技术自主创新，有效利用好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赋能认知域作战现代化科技化，配套发展从基础设施建设到制度机制完善等软硬件，增强认知域作战能力。

增强全民政治免疫力。乌克兰危机爆发后，面对处于劣势地位的话语权危机，俄罗斯并没有大厦将倾，而是通过各种方式（如宣扬“彼得大帝”等传统民族英雄人物）来统一全俄各个阶级的共识，调动民族情绪、争取舆论支持的作用。其国内支持者比例高达68%，普京的支持率不降反升，高达78%，足以看出战争的力量来自民众，民众的正面意识是最大的政治，是战争最可靠的保障。认知域本质上就是人的认知边界，认知作战以作用人的认知为出发点，模糊了平战边界、军民边界。这就意味着防守方要进行全领域全民众全时空的防御，最重要的就是要夯基固本，从根本上筑牢全民反渗透、防策反意识；要加强战例案例分析，挖掘认知域作战新因子新要素；要组织专题集智攻关，分析认知域作战新机理新规律；要透析对手策略手段，跟踪掌握其战略调整和关注重点，分层级分领域开展反制策略和应对研究；要研析对手使用社交媒体、国际组织和代理人等工具开展认知域作战的新手段新技术新做法，做到防范在先、预见在前。

建强认知域作战体系。近年来，世界主要国家在认知域攻防方面也都已有所建树，正在逐步强化认知域作战体系建设。北约为应对俄罗斯的混合威胁成立反混合威胁卓越中心；美国为打击所谓“涉美虚假信息”，美国务院成立“全球接触中心”，开始研究中国的国际传播，还在官网上开设了“消除虚假信息”专栏，矛头直指中国、俄罗斯等国，2022年3月1日，美国防部低调地成立了一个至今仍鲜为人知的新机构影响力与观念管理办公室。这启示我们，现代战争应把认知域威胁纳入混合威胁体系，完善认知威胁识别、认知安全预防、认知效能评估、认知进攻、认知反制等体制机制，整合认知域作战要素力量，强化认知域的体系攻防能力，畅通认知域作战指控机制。

制定认知域应对方略。为反制美西方实施的认知战，俄罗斯先后颁布了一系列法律法规，从国家战略体系层面阐述了俄罗斯推动网络空间有序发展的未来目标，以及保护关键信息基础设施、捍卫非物质领土的重要举措。为此，我们应着眼认知域作战特点规律，结合自身实际，制定一套整体性系统性的应对策略，以有效应对敌对势力实施的认知域作战行动。结合国家安全形势分析，总体设计多领域跨部门协作框架，定期推动协作机制运行；建立认知预警机制，进行作战强度划分，组织开展虚拟演练和多级对抗，配套多域反制力量，提高应对认知域威胁处置能力；强化传统领域应对力量，拓展职能业务范畴，深化专业人才选拔培训；发展新型反制力量，整合社交媒体、心理认知、智能无人等新兴领域优势资源；盘活民间力量和国际优质资源，打造系统配套、要素齐全、专业精湛的跨领域危机应对团队和反制力量集群。

责任编辑：王宇璇